一個神秘的人和冷如冰談樁震動整個香島的大買賣豪華的“女皇酒店”坐落在香島總督大街最繁華的地方,門臉設計獨具匠心,霓虹燈組成的姣豔女郎和三層樓的酒店一般高。
這天,第十七號座位上有位穿著高級白色西裝的男士,正在和兩個美貌豔麗的女郎品嚐著昂貴的威尼斯雞尾酒,紅、白、棕、綠,四色層次分明。左邊的那個妙齡金發女郎,顯然是歐洲血統的姑娘,她毫不掩飾地用手摟住那位男士的脖頸,兩隻眼睛挑逗地看著那位男士。右邊那個黑發姑娘,年齡也就十七、八歲,但她毫無東方女性的羞澀之感,她好象要對這位男士耳語什麼。倘若不是在這時走過來一位其貌不揚但是衣著華貴的先生,真不知兩個姑娘誰會占上風。
“請問,閣下就是冷如冰先生嗎?”那人很有禮貌地問。
兩位姑娘厭惡地看了這位先生一眼,都停止了活動,各自拿起麵前的雞尾酒,輕輕地呷起來。
“我就是,請問先生有什麼指教?”穿白色西裝的男士很有風度地問道。那人遞上一張高級道林紙製成的香水名片:香島房地產公司經理郝仁傑。
“噢,郝先生,幸會。”冷如冰把名片放在桌上。
“我們公司的董事長在雅間備了一桌水酒,請您賞光。”那人謙恭地說。
“您的董事長是誰?”冷如冰呷了一口酒漫不經心地問。
“您一去便知。”說完,郝仁傑轉身前麵帶路。
冷如冰並未馬上起身,而是同時摟住兩個姑娘,各自給了一吻說:“失陪,改日再見。”說著衝仆役彈了一個響指:“結帳!”從懷裏掏出三千元放在仆役的盤子裏說:“不用找了。”仆役感激地連聲稱謝。冷如冰又拿出兩張千元大票分給每個姑娘一張,拍拍兩個姑娘的頭便起身隨那個人向雅間走去。
雅間,靜而雅,滿室檀香木的硬質器具形成了東方特有的古樸風格,檀香來自木中,清淡幽香,沁人心脾,一桌價格昂貴的上等佳肴足以顯出主人的身份。
“請上首!”郝仁傑有禮貌地說。
“你們董事長呢?”冷如冰問。
“不過托詞而已,董事長委托我和冷先生洽談一筆買賣。”
“什麼買賣?”冷如冰毫不客氣地坐在上首。
“您看這個。”郝仁傑把一張紙條推了過來,“我們希望他離開這個世界。”郝仁傑毫無表情地繼續說。
冷如冰漫不經心地看了看紙條,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心裏可是一驚:“胡雄?”提起這個名字可以說在香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不僅是香島三亞銀行的董事長,又是香島最大的幫會“金槍黨”的大阿哥。他的黨徒遍布香島,香島的賭檔、色情行業十有六七是他開的,他的勢力早打入警界,有相當一部分警察拿他的月錢,他給警察的月錢是警察月薪的兩倍到三倍。香島的政警兩界雖然搞了三次大規模的廉政運動,對他幾乎沒有什麼損失,可以說胡雄輕輕一跺腳,香島就要搖三搖,乖乖,居然有人敢殺他,但是對於職業殺手來說,尤其是高級職業殺手來說,沒有什麼人不敢殺的,隻要給錢,他敢殺美國總統和英國首相。
那人看了看毫無表情的冷如冰,提起桌上一個精巧的小手提箱,用手輕輕一按壓簧,箱蓋彈開了,裏麵整整齊齊地放著美元:“代價是一百萬美金。”
冷如冰心裏一動,一百萬美金,多麼誘人的數字啊,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拿了這些錢可以去法國巴黎,英國倫敦,可以周遊世界。不過……這錢也不好拿呀,胡雄畢竟不是一般人物,殺他談何容易。
“談這種買賣,你知道規矩嗎?”冷如冰突然發問。
“當然知道,兩頭不見麵,但是事關重大,可不是電話裏能講的喲。”郝仁傑不慌不忙地說。
“你怎麼知道我做這種買賣?你不怕找錯人露了底?”冷如冰戲謔地說。
“放心,我敢說,在香島知道你冷麵殺手的人為數寥寥,但我是其中一個。你想,胡雄是何等人物,我既能做委托人找你殺了他,我的委托人是何等人物也可想而知了,在這個島上能瞞過他的事不敢說沒有,但可以說不多。刀郝仁傑洋洋自得。
冷如冰沒有說話,他立刻把他的對象做了個整體分析。且不說胡雄是個十分了得的人物,他還有一個兒子叫胡明森,更是十分強悍,一旦把他的父親殺了,他會善罷甘休嗎?
“怎麼,冷麵殺手也有害怕的時候?”郝仁傑笑容裏含著譏諷。
這一句話使冷如冰的血一下變得沸騰起來,他本來想說:“笑話,冷麵殺手生下來就不知道個‘怕’字。”可是話一到口邊咽了下去,冷如冰到底是冷如冰,出山這麼多年來,之所以從未走過水,其原因在於,這個溫文爾雅的美男子後麵還有一副冷麵孔,它不僅包含著冷酷,也包含著冷靜,冷靜使他謹慎細致,冷靜又常常使他險中取勝,他端起酒杯輕輕地呷了一口酒,緩緩地咽了下去:“胡雄深居簡出,身邊保鏢如雲,而且不乏高手,要殺他可不是件易事。”冷如冰實事求是地說。
“那當然,否則我們不會出一百萬美金,這一百萬美金意味著你後半輩子可以過神仙般的日子,你甚至可以收山,找一個世外桃園。另外……我們也會配合你的。”
“我喜歡天馬行空,獨往獨來。”冷如冰突然又自負地說。
“這我知道,但我想你需要機會,我們的配合僅僅是創造機會而已。”
“什麼樣的機會?”冷如冰問。
“明天下午兩點,胡雄約了一個叫華萊士的英國人到他的鸚鵡別墅談生意。華萊士的個子和你差不多,你又說得一日流利的英語,精心化妝改扮一下,你就按時如約去訪,長驅直入。這是華萊士的照片,你可以參考一下。”
冷如冰仔細地端詳了一遍照片,此人金發黃須,沒有什麼太大的特點。“化妝隻能做一般的外觀化妝,如果被其他人認出來怎麼辦?”冷如冰不是魯莽武夫,他想得很細。
“這你放心,華萊士昨天從英國才到,住在麗都酒家,他們是電話聯係的,除了胡雄沒有人認識華萊士,一旦你和胡雄接觸,以你的出槍速度,他的神經辨認係統還未周轉過來,就應當安息了。”
“如果下午兩點華萊士和我同時到或早我先到豈不誤事。”冷如冰不放過每一個細節。
“華萊士不會比你先到的。英國人保守,要麵子,他們非常遵守時間,他會在恰當的時間從酒店出發,然而在他的途中會有一場交通事故,由於這個事故的影響,他會晚到十分鍾。請注意十分鍾,不會再多了。”郝仁傑強調說。
“五分鍾就夠了,隻要能保證。”
“肯定可以保證。”
“好,敲定了。”冷如冰向郝仁傑伸出手。
郝仁傑把裝錢的手提箱遞了過去。
六分鍾的豔羨、凶殺和仁愛
翌日一早,冷如冰先到理發店去理發,他從鏡子裏望著自己一頭烏黑的頭發對理發匠說:“請給我染成金黃色。”對這種要求理發匠並不奇怪,這年頭興時髦學洋人。轉眼間鏡子裏出現一個金發的小夥子。他很大方地給了理發匠雙倍的錢,然後回到自己的寓所。他把電話插頭拔掉,否則會有若幹個女性來電話約他,現在不能有任何外來因素的幹擾。他拿出那張郝仁傑給他的華萊士照片,按照他唇上胡子的樣式很快為自己修剪了一副,牢牢地貼在鼻子下端,鏡子裏的他和這張照片上的人真有點相象,當然,這隻是粗看,細看還會露出破綻。但這就可以了,因為他不會給胡雄仔細分辨自己的機會。中午他躺在床上養精蓄銳,一點十分,他從床下打開一塊地板拿出一個小箱子,取出那個掙飯吃的家夥。這是一支德國造的左輪手槍,可以裝六發子彈,槍身不是烤藍而是鍍的鉻,銀光閃閃非常好看。他取出六粒金黃的子彈,在床單上擦了擦,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壓進彈倉,然後彈倉複位,隻要打開保險,便可一觸即發。
一切準備就緒,他走出了屋門,打開了自己的車房。車房裏並排放著三輛車,一輛乳白色的“奔馳”,一輛桔黃色的“格魯亞”,一輛極普通的“福特”黑色轎車。“福特”車大街小巷裏很多,因為一般人家都可以買得起這種車,它很便宜。他行殺的時候常坐的就是這種黑色“福特”,在街上想找這輛車很麻煩。你可別小看這輛車,它外表粗俗,裏麵可不平常,它起動快,衝勁大,車速高,它的龍骨很結實,一般的車和它撞是占不了便宜的。最重要的是它還有一個可以自動更換車牌號碼的機關,裏麵有三塊可供選擇的號碼牌,每一塊車牌都未注過冊,警方人員休想從車牌上找出什麼線索來。他跨進車裏,第一步就是把車牌號碼換了,然後掛上排檔,一踩油門,車子輕聲一吼衝了出去,向左一拐,進入高速公路,大約開了二十公裏,左前方有一棟精致的紅頂白牆的別墅,那就是胡雄的鸚鵡別墅。冷如冰把車開到了別墅的院門前。他把汽車調好頭,沒有關閉引擎,讓它輕聲地轟鳴著。他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鐵柵門緊緊地關著,右邊大理石的柱子裏有個電話,冷如冰知道這是客人自報身份的內線電話。從鐵柵往裏望去,裏麵有一個中間噴水的花園,靜無一人。這很好,便於他幹淨利落地撤退。他看了看手表,差一分兩點,他按了一下內線電話的按鈕,不久,傳聲器裏有人問:“貴姓,找哪一位?”對方用的是中文。
“我是華萊士,和胡雄先生有個約會。”他用流利的英語答道。
“Well,please come in。”(好的,請進來)對方的英語說得也非常流利。
鐵柵門自動地緩緩地打開了,冷如冰把手中的文明棍揚了揚,昂首走了進去,他走了一半回頭又看了看大門,電子鐵柵門已經關閉,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須查清這種電子鐵柵門的開關,否則他無法離開這個院子,他也知道這種電子鐵柵門開關的地方還有一個按鈕,可以使鐵柵門帶電,使人無法攀登。
冷如冰走到別墅門前的漢白玉台階前時,一個身穿白色西服上衣紅色褲子的男仆早已在階下相迎了。
“Mr。Wolesh,Welcome you to come here。”(華萊士先生,歡迎光臨)他的英語說得非常好,聽聲音就是剛才在內線電話通話的那人。
“Thank you。”(謝謝您。)冷如冰很有禮貌地回答。
仆人很利落地快步走到前麵把碩大的玻璃門打開:“Please come in。”(請進。)
仆人領著冷如冰走進豪華氣派的會客廳,打過蠟的水磨石地麵人影可鑒,一盞三層十八枝玉蘭玻璃吊燈高懸在客廳的頂子上,一圈雪白的沙發和翠綠的落地絲絨窗簾形成強烈的色差,使人感到清爽和寧靜。“真他媽的會享受!”冷如冰心裏又嘮叨一句。
“Mr,please wait a while,the master will come here at once!”(先生請稍候,老爺馬上就到)仆人謙恭地說。
冷如冰似乎有些傲慢地點了點頭,他挺直身子把右手搭在左臂上,掏出雪茄點上火,濃濃地吐出一口煙霧。這是英國人的風度。他見仆人走了,便裝作漫不經心似地觀察著客廳的周圍,門廳右首有一個十二英寸的熒光屏,整個鐵柵門都在屏幕中反映出來,他知道這是大門口那隻電眼的作用。他慢慢走到跟前,牆上有無線電話的揚聲器和授話器。旁邊有一個白色的按鈕,上麵標有“啟動掣”,冷如冰知道這是電柵門的製動開關。而下方有一個紅色的按鈕,上標著“緊急防護”,他知道這是使電柵門帶電的關鍵所在。找到了這個地方,冷如冰的心裏踏實了。他銜著雪茄又漫步到碩大的玻璃窗跟前,他輕輕地掀開窗簾,外麵是一個回形的遊泳池,由淡藍色的瓷磚砌成,清波蕩漾,如倒映著的一片藍天。一張白色的桌子上放著幾瓶飲料,一個女郎正躺在一張帆布床上進行日光浴,她的臉上蓋了一本書。除此再沒有人。冷如冰心想,這個環境對他太有利了。突然那個女郎蓋在臉上的書掉了,她坐了起來,正好和冷如冰打個照麵。她對冷如冰嫣然一笑,啊!這個女郎真美,她穿著一件比基尼泳衣,身材十分健美。她站了起來,走進客廳,朱唇啟動:“閣下是華萊士先生吧?”啊!真沒想到這個女郎不僅長得嬌豔,英語說得也十分熟練,冷如冰立刻對她有禮貌地微笑了一下說:“美麗的小姐,很高興見到您。”
“不!華萊士先生,我是夫人,不是小姐。”她調皮地一笑糾正道。
冷如冰早就聽說過胡雄有一位美貌絕倫的妻子,名字叫麗莎,看來就是她了。胡雄一個年逾古稀的老頭子居然有一個如此絕色的嬌妻,他承受得了嗎?但他嘴裏卻說:“非常抱歉,夫人。”
“沒關係,我先生立刻就會來的,喝點什麼嗎?”她一邊說一邊徑直走到客廳酒櫃前,從裏麵拿出一瓶酒說:“這是1897年出的拿破侖葡萄白蘭地。”她倒了一杯酒走到冷如冰跟前。他連忙接過酒,輕輕地呷一口,滿口醇香。“好酒,果然是好酒。”連聲稱讚著。他偷偷地看了一下表,心裏不禁急了起來,已經過了六分鍾,胡雄還沒出來,再過四分鍾華萊士就來了,怎麼辦?難道胡雄那老家夥覺察出什麼來了嗎?如果真的覺察出來怎麼辦?周圍這麼靜,中了埋伏用眼前這個美人當人質行嗎?他的腦子飛快地旋轉著,他要盡快地想出辦法應付臨時可能出現的一切情況。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他不由得有點緊張。瞬間,他感覺渾身有些燥熱,手心已沁出汗。
“哈,是華萊士先生吧?”說的是中國話,雖然未見其人,但從這蒼老的聲音中可以知道身後是一個老朽之人。
“華萊士先生,這是我丈夫胡雄先生。”麗莎用英語介紹說。雖然冷如冰還沒有轉身,但身後人物的身份已被麗莎定了。冷如冰緩緩轉過身去,見胡雄中等身材,枯幹瘦弱,麵色灰暗無光。
“你,你不是華萊士,你是……”瞬間,他那灰暗無光的臉變得慘白,在這一瞬間他似乎意識到了將要發生的事情。
冷如冰手中銀光一閃,幾乎同時,輕輕地“噗”的一聲,胡雄雙眉中間立刻開了一朵鮮花,這是冷如冰最愛射擊的地方,幾乎成了他的作案特點。
胡雄沉重地倒在地上,臉龐痛苦地扭曲著,雙眼凝固著迷惑和不解。
冷如冰回頭望了一眼早已嚇呆的麗莎,按規矩他應殺掉在場的一切人,避免留下後患,但是今天他怎麼也不忍心殺掉眼前這個美人,她實在太美了,美得無與倫比,更何況他從不殺女人。但是他必須妥善處理這個女人,否則他是逃不出這個大院的。他手一抬點中麗莎啞麻穴,麗莎頓覺渾身無力,口不能言,這種狀態大約要持續半個小時,到時候症狀會自行消失。冷如冰快步走向門廳按下電子鐵柵門的啟動鈕,遠望去,電子鐵柵門在緩綏打開,此時客廳裏看不到別的人。他鎮靜地走出了客廳,從容不迫地向外走去,手裏的文明棍既有節奏又有風度地擺動著,他一踏出院門,便加快腳步,要知道,在院內他是紳士,要保持風度與鎮靜,在院外他是殺手,要具備冷酷與迅速。他一頭鑽進自己的車內,一踩油門便衝向來路。他的汽車大約開出二百米,對麵一輛豪華的“奧斯汀”轎車向胡宅駛去,冷如冰低頭看了看手表是兩點零十分,車中的人很可能是真正的華萊士先生。
那個神秘的幕後人一麵追殺冷如冰,一麵向警方提供偽證掩護冷如冰冷如冰把手輕鬆地搭在方向盤上,但腳下的油門並未放鬆,車子風馳電掣般在高速公路上跑著,現在離胡宅越遠越好,同時他沒有忘記按動換牌號機關的按鈕,現在這輛車的牌號是BJ2078.此時他的心情非常舒暢,不禁又吹起那不知名的小夜曲口哨,吹著吹著口哨忽然走了調,原來他又突然意識到這種順利的後麵似乎隱藏著什麼,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人物,怎麼會這麼簡單了結了呢?第六感覺告訴他可能真正的麻煩還在後麵,究竟有什麼麻煩他自己一時也說不清。算了,不想這件事了,他的房間裏藏著一百萬美元的現鈔,先取出點兒找心愛的戀人莉莉玩一玩再說。他知道自己過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誰能保證自己明天不和胡雄一樣躺在地上呢!本來殺和被殺就是一字之差,你去殺人的同時又孕育著自己被別人殺死的可能。遠遠地已可以看到自己那座小住宅了,三分鍾後,他把車開到自己的車房門前,沒有立即收車進庫,他坐在汽車裏停了一會,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這是他的習慣,因為既然他可以去別人的住宅裏殺人,別人為什麼不能到他的住宅裏殺他呢?尤其在今天,這種預感時時閃動著。他往後看了看,突然,象發現什麼似的急速掛倒檔向院門退去,與此同時,車房門猛然打開,幾支手槍同時向他射擊,他車前麵的擋風玻璃嘩嘩地全碎了,幸好沒有傷到他。他的車技是相當高的,快速倒車轉向,又一掛檔,車子帶著刺耳的嘯叫衝出數十米。這一連串的嫻熟動作也就在兩三秒內完成,一般的駕車技術是不成的。他暗自慶幸自己這一招果然探出了虛實。其實,他急速倒開車並不是發現了什麼,而是一種虛張聲勢的試探,就好象軍事上的火力偵察。埋伏在車庫裏的殺手本來準備當他把車開到車房裏再幹掉他。那將是萬無一失的,他冷如冰手再快,槍再準,也敵不過五支槍,而且他在明處,這些人在暗處。當冷如冰的車子一駛進院子,埋伏的人就發現了他,這種倉促開槍一般是打不準的,冷如冰果然開車跑了。他們急忙駕車向前追擊,並打開呼叫機,招呼在前方等待的同夥截擊冷如冰。
冷如冰把車開得飛快,遠望去對麵有兩輛汽車從道旁緩緩地開上了高速公路,逆行朝他開過來,意圖很明顯,這是衝他來的。他的處境很險惡,前有堵截,後有追兵,他把心一橫,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身子一矮衝著開來的兩輛車衝去。對方膽怯了,一輛車迅速地閃開,而另一輛動作稍微慢了一點,竟然被他這輛車掛損了車身。這時他聽到一陣衝鋒槍響,聽到車身中彈的噗噗聲,還好,沒打中輪胎,否則在這種高速下他是必死無疑的。前麵有條岔道,他急速拐了過去,現在最忌諱在直線上行車,隻有不斷地轉換方向,才能減少後麵射擊的威脅。從後視鏡中看到後麵有一輛車遠遠地追了上來,他突然眼前一亮,前方就是“布隆嘎”超級市場,現在必須找人多的地方才能脫身,人多的地方他們也不敢明槍明刀地幹。他把車向右一拐駛入停車場,把車停在遠離警察又不顯眼的地方,趕緊走出汽車,一閃身進了超級市場。這時追他的那輛汽車也向這邊駛來,他幾步走進盥洗間,迅速揭下假胡須,用水洗了一把臉,把西裝脫下搭在胳膊上走出來。那輛車上下來兩個家夥,急匆匆地走進超級市場。好在這裏人多,開放型貨架又成了一道道人為的屏障。他緊緊盯住那兩人,見他們登上電梯去了二樓,他想乘機趕快乘車跑掉,又一想不行,那輛追來的車上麵肯定還有人,他們一定會監視住自己的那輛車。突然,他身邊走過來一個年紀大約二十三四歲的金發女郎,她推著一輛裝滿食品的購物車向結算口走去。他忽然靈機一動,待那女郎結了帳捧著三大包食品往外走時,他急步趕了上去,用他那雄渾的男中音操著一口標準的倫敦口音對那女郎說:“小姐,要我幫助嗎?”她先是一呆,見眼前是個金發英俊的小夥子,她心想“長得真帥”,又是主動上來獻殷勤的,便衝他嫣然一笑說:“好的,謝謝。”說著便遞過兩個大紙袋,紙袋很大,冷如冰抱在胸前恰好遮住臉龐,他透過兩個紙袋中間的縫隙跟著這個女郎,同時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麥克林夫人,出來購物嗎?”冷如冰一驚,原來是一名警察過來和這個女郎打招呼。
“啊,羅達先生,今天是你的公務嗎?”麥克林夫人應道,看來他們很熟。
“這位先生是……”那個警察指著冷如冰,冷如冰緊張地在心裏罵道:“真他媽的多管閑事。”
“他是我的朋友。”麥克林夫人隨口答道。
“噢,再見,麥克林夫人。”感謝上帝,這個羅嗦的警察總算走了,冷如冰隨著麥克林夫人走到一輛紅色的“菲亞特”轎車前,麥克林夫人打開轎車的行李箱,自己先把手中的紙袋放進去,然後又從冷如冰手裏接過紙袋放了進去。這時,冷如冰搶先走到汽車前麵假意要為麥克林夫人打開車門:“尊敬的夫人,願意為您效勞。”為女士服務是西方國家的美德,但他沒有拉動,車門鎖著。麥克林夫人走了過來,微笑著用鑰匙把車門打開:“謝謝!”突然笑容在她那張好看的臉上凝固住了,原來這位長得挺帥的小夥子那隻搭著西裝的手上拿著一支銀光閃閃的手槍,黑洞洞的槍口衝著她。由於有衣服擋著,除了她和他能看到,別人是看不到的。冷如冰仍然用他那溫柔的聲音小聲地說:“如果你不想死的話,老老實實坐進去!”她遲疑一下,這時冷如冰透過超級市場的大玻璃窗似乎看見那兩個家夥正急急忙忙地向門外走來,便又抖了抖槍說:“你不想讓我來殺了你吧?”她這才坐了進去。冷如冰在她旁邊命令道:“開車,快!”她啟動了車子,真糟糕,剛才和她打招呼的那個警察這時正好站在停車場出口。冷如冰說:“如果你敢和警察暗示什麼,我立刻打死你!”麥克林夫人臉色慘白,她的車緩緩地開到了停車場出口,那個警察討好地說:“我們的麥警司去倫敦還沒有回來嗎?”麥克林夫人搖了搖頭。“替我給您那三歲的蒂蒂帶好,她真是一個聰明的女孩。”這個羅嗦的警察並沒有注意到麥克林夫人的臉色,隻以為她是高傲,英國人在這個島上的地位是很高的,更何況她的丈夫又是他的頂頭上司。警察敬了個禮,麥克林夫人沒有理他,把車開了出去。
車子拐上愛德華大道無目地的向前開著,冷如冰瞬間做了決定,從警察和這位夫人的對話中他了解到她的丈夫不在家,家中有一個叫蒂蒂的女孩,孩子隻有三歲,家中一定有人照顧,否則她不可能自己單獨出來,她的家中一定還有一個類似保姆的人,不會有更多的人了。他推想今天追殺他的人目的很可能是滅口,否則不會潛伏在他家中。這說明追殺他的人了解他今天的行徑,而從追殺者的武器和聲勢來看是很有勢力的,至於令出誰手他不清楚。但有一點他很清楚,他的周圍充滿危險。他目前沒有地方可去,他決定先到這位美麗的洋夫人家中躺一下再說。
麥克林夫人的車開得很慢,她目前的思緒很亂,她不明白這個持槍劫持者的目的。她一手駕車一手把錢袋扔給了冷如冰說:“如果你要錢的話,這裏麵有二百英鎊,你全拿去吧。”
“不,我不要錢。”
“哦,難道你遇到什麼麻煩?”她對冷如冰的回答感到很奇怪。
“是的,夫人。”冷如冰坦誠地回答。
她側過頭來看了看冷如冰問道:“需要我把你送到哪裏去?”
“到你的住宅去。”
“什麼?”她低聲地驚叫起來,甚至有點憤怒。
“夫人,如果你合作的話,我決不會傷害你包括你的女兒。”冷如冰又恢複了原來那種溫柔的聲調。
麥克林夫人咬了咬牙把車向右開去,那裏是外國人居住的地方,依山傍海,是香島風景最美麗的地方。
“請問夫人,您家裏還有什麼人?”冷如冰盡量不失禮貌地問。
“還有一個家庭教師。”
“沒有其他人了嗎?”
她搖了搖頭。她的回答可能是對的,看樣子她不想反抗。
“那好,我希望你沒有騙我,你知道如果騙了我對你是很不利的,我們肯定要和您的女兒及那個家庭教師見麵,希望你能恰當地把我介紹給她們,這樣對我們雙方都有利。”麥克林夫人點點頭。
她家的房子很漂亮,是一幢帶有平台的白色的三層小洋樓,平台上有兩隻五彩的陽傘。她沒有把車開到車房而是停在門口,她沒有立刻下車,鼓起勇氣問:“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已看出來,你是一個中國人,一個染了發的中國人。”
乖乖,還是女人心細,她雖然一直駕車,但她卻用眼的餘光觀察著他,並且看出他不是外國人。“是的,我是中國人,我可以再明確地說一下,我不想傷害任何人,包括美麗的夫人您,但希望您能合作。”
她沉思了一下說:“我明白了,那請吧。”說著她打開車門下了車。
這是麵積大約近千平方米的一幢樓,樓內設施十分豪華,地上鋪著昂貴的波斯地毯,各種琉璃吊燈、壁燈晶瑩閃爍。
“夫人,你回來了。”大約是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家庭教師走了出來,這是一個微胖的大約四十多歲的白種女人。
“蒂蒂呢?”麥克林夫人問。
“她睡覺還沒有醒。”
“噢,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邁克先生,網球俱樂部的教練。”多麼響亮的名字,又給予冷如冰一個非常體麵的職業。這大概是看到了冷如冰那健壯的體魄隨口說來的,不管怎麼說,她是一個不僅漂亮而且聰明的女人,難怪外麵有一個網球場,看來這位夫人一定喜歡打網球。“這位是安妮小姐。”麥克林夫人又把家庭教師介紹給冷如冰。
麥克林夫人住在二樓,她把冷如冰徑直帶到自己的臥室,她對冷如冰說:“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要我的話,現在就請你上床吧,但我希望完事以後你立刻離開這裏,而且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
冷如冰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
麥克林夫人又說:“如果你要錢的話我家裏隻有一千英鎊現金,當然還有一些首飾,你拿走好了。”說著便去梳妝台取她的首飾盒。
“不,夫人,我不要錢,更不要您的首飾。”
“那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麥克林夫人的臉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電話鈴響了,冷如冰拿起了電話,電話裏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是警司府上嗎?”
“是的。”
“我是東管區警察署,剛才接到總署通知,本島於今天下午兩點十分左右發生了一起特大凶殺案,本島三亞銀行董事長胡雄先生在住宅被殺,凶手身高一米六十左右,是一個黑發的年青人,目前警方還無任何線索,請府上注意,晚上把門窗關好,一有情況立刻通知我們,如果需要我們會派員保護的。”
“噢!謝謝!我會把情況告訴警司夫人的。”
電話掛斷了。冷如冰從一邁進這個別墅就注意到了樓下客廳裏有架電話,這間房子裏的電話顯然是分機。他不讓麥克林夫人接電話,樓下的家庭教師會去接的,這樣他會聽到全部內容,以做好應變準備。他了解了電話的內容,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同時又升起疑惑。電話裏警方所說的凶手特征恰恰和自己相反。明明是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偏偏說成一米六十,明明化妝成華萊士、一個留有小胡須的中年洋人偏偏說是年輕人,明明是金發偏偏說是黑發,他走進胡宅並不是沒有人看到,仆人看到過假華萊士,尤其是那位嬌美的麗莎還和他談過話,怎麼會變成這樣?目的何在呢?
有人敲臥室的門。冷如冰知道一定是安妮小姐來彙報剛才電話的內容。門開了,安妮小姐很有禮貌地給麥克林夫人行了個禮,然後用英語向麥克林夫人敘述了電話的內容,當最後詢問夫人是否要求警署派員保護時,夫人猶豫了一下,終於搖了搖頭。她很聰明,目前她屋裏還有一個不速之客,來此目的不明,她不願因為警員的到來引起激變。不知為什麼,她現在對這個既不要錢也不要色而且長得很帥的小夥子不那麼恐懼反而有點好感了。
“我想安妮小姐剛才對我說的事你已經知道了,今天又發生了一起重大的凶殺案,三亞銀行董事長胡雄被殺了,我真高興,這個惡棍早就該死了。”
“夫人為什麼對這個人這麼痛恨?”冷如冰奇怪地問。
“胡雄這家夥公開身份是三亞銀行董事長,其實是黑社會頭子,他販毒,走私,綁架,迫人賣淫,腐蝕警員,無惡不作,給我的丈夫帶來不少麻煩,但他很狡猾,我丈夫始終抓不住他的把柄,所以也不能把他投入監獄。這下子好了,上帝懲罰了他。殺他的人一定是個很勇敢的人,因為他身邊保鏢很多,是很難下手的。現在還沒有抓到刺客,說明這個刺客不僅有本領而且還有很高的智能。”麥克林夫人的話流露著真誠。
一般的人對殺人的人都有一種本能的厭惡感,稱他們為凶手、嗜血者、變態人。冷如冰還是頭一回聽到一個美麗的女性如此褒揚一個殺人者。他心裏很舒暢,也很懊喪,因為警方所通知的凶手特征和他南轅北轍,這樣根本不會使麥克林夫人把刺客和她麵前這個劫持者聯係到一起,他當然也不能因此而分享到絲毫的榮譽。
自鳴鍾響了,五點了,冷如冰突然想到現在正是新聞時間。看看電視台如何報道今天這起凶殺案。香島的記者一個個神通廣大,他們有時比警探還要厲害。他站起身走過去扭開電視,正巧,播音員正在播出此事:
“本台獲悉,今天下午兩點十分左右,本島三亞銀行董事長胡雄先生在住宅內突遭槍殺,據目擊者透露,凶手身高一米六十,是個黑發年輕人……”
“他媽的,和警察一個口徑。”冷如冰心裏罵道。播音員接著說:“為此我們采訪了胡雄先生的獨生子胡明森先生。”接著屏幕上出現了胡明森。胡明森是個魁梧的大漢,他不善講話,隻是說他父親是一個為人正直的老人,一生為本島的經濟繁榮兢兢業業,不幸被人刺殺,在這悲痛之際,他要求警方迅速破案緝拿真凶等等。尤其使冷如冰奇怪的是在他身邊坐著一個身披黑紗的美貌女郎,仔細一看,原來是麗莎。她在屏幕上出現到底是什麼身份呢?是以胡雄的未亡人身份出現,那麼她也就是以胡明森的繼母名義出現,兩人不應該出現在同一鏡頭中,因為她太年輕了,她比胡明森還年輕,可以做他的太太,但是相貌又不太相配了。晤!冷如冰恍然大悟,毫無疑問,他這次刺殺胡雄的真正雇主是胡明森,理由有四:第一,在這個島上隻有他胡明森才出得起一百萬美金的大價錢。第二,隻有他胡明森才詳細了解他父親胡雄和華萊士先生會晤的準確時間。第三,隻有他胡明森在胡雄死後才是唯一的合法繼承人,香島黑社會是家族世襲製,他將理所應當地成為金槍黨的大阿哥,又順理成章地坐在三亞銀行董事長的黑色皮轉椅上。第四,也隻有他胡明森才掌握冷如冰行刺後返回家的準確時間。派人埋伏在車房裏殺人滅口,以防殺父陰謀的外露,胡明森顯然向警方和新聞界提供了假線索,故意把高個子說成矮個子,把中年人說成年輕人,把黃頭發說成是黑頭發(也隻有胡明森才有可能讓直接目擊的仆人和麗莎提供偽證),目的是便於謀殺冷如冰而不引起別人注意。想到這裏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這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他將要對付整個香島的黑社會,這是一張看不見而又密布整個香島的網。幾乎可以這樣說,甚至躺到監獄鐵窗後麵,也逃脫不了他們的手掌。
麥克林夫人不解地看著他,她看到冷如冰的眉頭越鎖越緊,她覺得他顯然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她見他對著電視沉思,而此時正在播放胡雄被殺的消息,難道會是他幹的?可是他和報道中的凶手特征相差甚遠。她又回憶在商店碰到他的時間和凶殺案發生的時間前後相距不到一小時,難道真是他嗎?
“你說你遇到了麻煩,顯然麻煩不小,我能幫助你做些什麼嗎?”麥克林夫人突然從被動的地位一下子成為保護人了。
“你對剛才的報道感興趣嗎?”冷如冰問。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因為我就是刺殺胡雄的凶手!”
“怎麼會呢。”麥克林夫人很難把新聞報道中說的刺客和眼前這個很帥的小夥子聯係到一起。
“怎麼,不象嗎?那你為什麼剛才對我那麼恐懼呢?”
“因為你手中有槍。”
“對,就是這支口徑零點三三的左輪槍奪走了胡雄的命。”說著他抽出那支銀光閃閃的左輪手槍。
“那為什麼警方和新聞界都說目擊者看到的是一個矮個子黑頭發的年輕人呢?”麥克林夫人不解地問。
“這是一個陰謀,他不願警方抓住我,而要親手殺掉我,所以才要人提出偽證。”接著,冷如冰又把整個事情的全過程講述了一遍。
“你為什麼不殺那個女人呢?她是現場目擊者,你不怕她提供線索?”麥克林夫人恰恰對這段情節感興趣。
“因為她是女人,我從來不殺女人。”“為什麼?”“因為女人是弱者。”“不,先生,女人不是弱者,她們往往可以征服許多男人,使男人無條件地拜倒在她們的石榴裙下,你們中國人有句俗話叫做‘英雄難過美人關’。你不需要洗個澡嗎?”麥克林夫人驟然扭轉了話題。“不!”“那我要洗個澡了。”她從衣櫥裏拿出一件紗質睡衣,向衛生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