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反感疑惑,覺得此翁故弄玄虛,裝得還挺像早就知道我要來一般。但畢竟有求於他,還是恭恭敬敬,禮數周全地進去了。進去之後嚇一跳,隻見一個高瘦的精神老翁,披著僧衣,一把將我扯過來,自來熟地道:“哈哈,你可是來了!六年了,兩和兩散,還放不下一隻貓?”
我滿心疑惑,強顏遲疑道:“真人可是誤會了什麼,六年之說在下真聽不懂……”
“誒!你當然聽不懂,我說得是那個樓上的窮酸書生三月,”紅樓夢翁道,“這書生嗜好寫故事,六年前遇見一隻好貓,成了好友,便說要寫一隻關於此貓的長故事,結果心比天高,才比紙薄,寫得自己身心疲憊卻寫不完。又不知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他們的友誼最後弄得絕交。這三月也是個癡兒,自己寫的每篇故事都像自己的孩子,寫故事的,還以為自己是那十月懷胎一朝臨盆的婦人不成?話說那貓的故事就此不寫了,三月偏又在一日午睡時趴在桌上做夢,夢見一個紅衣少年,扯著自己衣袖可憐兮兮地問‘媽媽,媽媽,你不要我了麼?’,夢醒惆悵自不必說。後來他們兩人又重修舊好一回,但道不同不相為謀,現在又搞得斷了交往,不過這三月的文筆倒成長許多,現在又,開始重寫這個故事了。可惜六年之間,這文最初的兩版斷稿皆已遺失,其中第二版的開篇仿照著《石頭記》寫了好多人物的判詞,印象中寫得極好,現在白茫茫一片都不見嘍。”(注2)
注2——這一段的三月就是作者自己,而那個朋友當時的網名叫醉貓,《醉貓紀事》的來曆就是這樣的,我寫了六年,都沒寫完,之前的兩個版本包括人物判詞都遺失了。六年了,很多事情都改變了,人心也是這樣,現在這版《醉貓紀事》除了主角仍然是醉醺醺的貓以外,可以說和初版完全不是一個故事。但即使如此,六年來的許多靈感構思還是用另外的方式保留下來,比如艾斯和米琪爾的故事,又比如上麵這一段。
我順著紅樓夢翁的指點看向對麵樓上,果然看見一個女仙在奮筆疾書。這女仙矮白豐滿,小眼睛,不美,卻愛笑。我覺得這女仙長得有些像我自己,又有些像傅安蓮,眉宇間依稀竟然還有點米琪爾的影子,胡思亂想了一把,連忙把思緒拉回來,開門見山道:“真人,聽聞你有大本領,我想問你,我和女貞元帥是不是有什麼淵源?女貞元帥的神寵醉貓究竟是什麼來曆?”
紅樓夢翁微微一笑,道:“姻緣福禍皆前定,你自己不都猜到了麼,你就是殷長哭的轉世啊。”
我也不知為何,衝口而出便是一句厭惡的:“不可能!”
“我有天目,看見你的過去界、現在界和未來界。”紅樓夢翁不羞不惱,自顧自抱臂道,“醉貓的身世我也知道,但他很快就會自己告訴你,老翁就不揭人隱私了。孩子啊,謹防登頂鳳座後,便是香魂大夢歸。”
我聽得雙眉緊蹙,也是緣分,一眼發現廟裏墊桌腳的東西居然是一卷卷書,便彎腰抽出來,隻看見又是一些《石頭記》的殘本,什麼“凡鳥偏從末世來”,什麼“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我手腳飛快,唰唰幾下翻到一些私人筆墨,文筆畫工沒有細看,卻隻見每一章的落款都是一個筆力蒼勁的“曹”字,便抬頭問紅樓夢翁:“你是曹……”
“你要問的東西都已經問到了,還不快去!”赫然一聲斷喝,竟然出自樓上那寫文的三月之口,不知為何她突然勃然大怒,已經拍著欄杆站起來衝我吼道,“諸般境遇早有造化,莫在這裏胡攪蠻纏,回去!”
我還想申辯,三月居然捧著一盆水從樓上朝我潑過來,我狼狽地將那一卷卷書痛心疾首地塞回桌腳下繼續糟蹋,一麵朝曹真人拱手謝過落荒而逃。
隱隱約約聽見廟裏曹真人的聲音在數落三月,隻言片語不甚清晰地傳來,“還說她癡,你自己……”門在我身後緊閉且遠去,這場似乎很有玄機的交集此生再也沒有第二次。而我慢慢回去,驚魂未定,心緒卻不由自主想起午間的花間對酌,醉貓啊醉貓,你從未對我這樣溫柔細心,我私心覺得,它對殷長哭,是怎樣也掩飾不了有情。
然後便是休養生息,睡了一覺,夢裏盡是一些荒誕的東西,什麼醉貓對我說她也喜歡我對我太好了把我硬生生嚇醒了啊,什麼我和醉貓一起散步然後勾搭在一起了,什麼我和醉貓還有琅邪朗一起賽馬,結果我的坐騎被我跑死了啊。諸如此類,不足掛齒。梳洗完畢,我去庭院中找琅邪朗,子夜時分,試煉開始。
==================19、真作假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