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韓修身上的繩索被收了:“罷了,這次我顧及小蓮的性命,饒你一回。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們女貞府藏龍臥虎,你是絕偷不到朗兒的任何筆記的。你若還剩半點良心,就應該為自己感到羞恥。滾吧。”
韓修並非什麼美男子,不過一個普通中仙,氣質儒雅。此刻他看著傅安蓮。傅安蓮卻隻道了一聲:“謝謝伯母~”,起身走了,一眼也不看韓修,她雖愛極了她的韓郎,但並沒有重修舊好的半點意思,她不自欺欺人,雖然癡情,卻不癡傻,她明智地知道,這個負心人和自己,隻有“老死不相往來”罷了。
這對姐妹讓羅凡和宋堇團大為歎服。羅凡發出了一聲最人之常情的歎息:“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宋堇團馬上譏諷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止戈對出門的傅安蓮笑道:“你果然是個神人。”
傅安蓮隨意道:“好說,好說。”
夜已深,有女仙的廣袖羅裙輕柔掃過地上青磚。簌簌的聲音,似乎訴說著無窮的寂寥。傅安葵緩緩走入修真的屋子,靜靜人定初,屋內空曠,沒有點燈,唯獨一道柔美的身影還盤膝坐在屋子中央的蒲團之上。
那是她的同胞妹妹。
傅安蓮釵佩盡除,身著一襲素白的修真長袍,長長的黑發盡皆垂落,無聲無息,閉目屏息。
傅安葵輕輕走過去,一盞一盞點起屋內的香燈。不多時,黑暗中依次亮起了星星般的火光,香油漸漸飄出了安定人心的淡香。傅安葵又將手中抱著的暗粉色繡穿團花百蝶暗紋的披風溫柔地披在傅安蓮身上。
傅安蓮巋然不動。
傅安葵輕巧繞到妹妹身前,俯下身來,愛護地係好披風,慢慢打出一個蝴蝶結。傅安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終於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張開了雙目:“姐姐,你又來打擾我修真。”
傅安葵神情舉止無一不透露出大家風範的端莊:“便是來打攪你了,你奈我何啊?”
她扶著傅安蓮的玉手,助妹妹起身:“你已通過了真人初試,還這麼拚命,真要做個滅絕師太麼?”
傅安蓮道:“我說過了,我從下仙修到中仙、上仙、真人,一直要修到大仙才能做數。”
“女子修到上仙最好,越往後修,年華蹉跎,很難有男仙認為宜室宜家了。”
“我也很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啊,”傅安蓮擔憂懇切地說,“可是命運整體比什麼東西都重要,喜歡過修真的一生,我也無可奈何。”
“可是我的妹妹是在認識了韓修之後才這般轉性的,以前你對修真很是懶散。韓修天生資質好,一心要修到大仙,你何苦為了追隨他去掌管自己的命數。”
“本來是想,既然已經我和韓郎彼此的生活再無交際了,那我便努力成為他,愛他所愛,恨他所恨,改了我多愁善感的性子,努力堅強心誌,也過和他相似的生活。但事到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了,卻已經說不清楚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了。”
傅安葵接口道:“就好似昔年的祈將軍,本是為了一個女子而從二重天投入元帥麾下,後來精忠報國,已經不是為了兒女私情了。”
“若不是天帝故意將二層天要偷襲漫沙的情報秘而不發,縱容敵人奇襲我營,造成九天共同譴責的慘烈傷亡,好出兵反攻,祈將軍也不會犧牲。”
“可憐無數忠骨就這麼被自己誓死效忠的家國喪命於上位的權謀鬥爭。何況祈將軍本是二層天的天兵,縱然軍功赫赫,身前也總隻能得到不公的待遇,將軍也是死後天帝追封。元帥後來親自掛帥,三箭連發取了殺祈將軍的二層天首領,可見痛失愛將的傷心有多深。”
“祈將軍不僅是元帥的手下,更是生死共赴的戰友,如何不痛。”
“妹妹,英雄氣概,”傅安葵目光流露出迷惘之色,“和兒女私情,對於我們姐妹,究竟哪種更難割舍?”
傅安蓮道:“想知道也容易,你捫心自問,如若姐夫為了貂碧晶做了叛逆之事,你會何去何從?”
傅安葵聽到“貂碧晶”三字,幾乎站立不穩,心血直滴。傅安蓮忙扶住她,急切道:“姐姐,我們不提這個事了,我不是有意的。”
傅安葵平複了一陣,閉上眼睛,道:“縱然是非不能抹殺愛情,可愛情也不能抹殺是非。雖然斷不會有這麼一天,然而帶入此情此景,我也隻會咬牙選擇我們一層天。妹妹,其實我一點也不怨他們,真的,畢竟,是我玩火自焚,與人無尤。”
“我倒認為,姐姐畢竟迷途知返,向姐夫早早坦白了一切,過往種種當然應如昨日死,今後深情真心才是今日生。姐夫違背了他的誓言。”
罷也罷山之外,被趕出去的韓修背著長劍,正騎著一頭白虎匆匆離去。他仰望星空,喃喃道了一聲:“小蓮花。”可惜這聲音微不可聞,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04、花開並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