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金風玉露(1 / 3)

5、金風玉露白竹婆娑舞動,月色下說不出的迷離溫柔。羅凡和宋堇團並肩漫遊,回到了客廂庭院。

宋堇團讓阿烏圍繞著自己小範圍地撲翅翻飛,氣質高貴自得,腳步輕快,輕輕哼著一首宮廷樂府。

羅凡是位溫和的男子,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在地上,在宋堇團嬌小的影子旁,像座讓人安心的靠山。

羅凡轉頭看著自己的女伴:“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那是當然啦,”宋堇團嫣然一笑,“我們已然足足十日未曾見過星月夜空了。我從來不知曉,落日後的一層天界,是如此美好。”

羅凡口拙,不會與人暢談月亮,表露情緒,但他踏踏實實地認真傾聽。宋堇團興致勃勃地仰頭看星辰,他也始終作陪。宋堇團要去白竹林中穿梭,他便自覺跟著。宋堇團提起華美的裙擺涉水,他便在那人工鑿成的淺溪旁等候。

兩人玩得分外開心。

“你快看~!”宋堇團也像一隻翩翩飛舞的青鳥,她雙眸一亮,纖手指向兩人身側。羅凡的目光順著她白玉般的指尖滑過去,不由得怦然心動。但見白竹林的盡頭卻立著一麵照壁,兩人的倒影被月華拉得很長,雙雙映在壁上,栩栩如生,自有一股難以言說的靈動。似乎有人提筆點上雙目,便能活脫脫地掙紮出牆,成人化物。

兩人一瞬間都安靜了,許是方才目睹傅安蓮娓娓道來無怨無尤的情話,許是那仙女的神情太令人印象深刻,宛若她曾去過一處極樂世界,非同道中人無法感同身受。許是十日來的考驗讓仙人的意誌力如強弩之末,居然撩動了那一池凡心裏的春意。總之此時他們無人開口,但心中滿足,沉浸於微妙的氛圍。

許久,又是宋堇團先打破了靜謐,在他們之中,羅凡幾乎處處以宋堇團為先。宋堇團小臉一揚,頗有得色道:“哼,我會捕風捉影之術!”

羅凡挑了挑眉:“哦?”

“這是高等仙法了,上仙中能做到的人也不多,你等著大開眼界吧~!”宋堇團得意地往照壁前進一步,口中默念要訣,捏出繁複的指法,周身一凜,暗自控製氣息吐納,一股仙力自四肢百骸逐漸運轉彙集。

羅凡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身著華服的嬌小背影。

慢慢地,宋堇團的靈力在她掌中凝成一團小球,金燦燦的光芒澄澈明亮,似手捧一輪月亮,和空中明月遙遙呼應。她嬌喝一聲,全力施術,那團靈光便陡然撲入那照壁上,撞出的瞬間光華讓兩仙都眯起了雙目。說來奇怪,照壁上的人影居然開始生生浮動,似水波,更像紙張被人抖動,不消片刻,居然平麵裏飄下薄薄一層畫,正是被宋堇團捕捉下的兩人的影子,宋堇團揚手接住兩道影子,再看那照壁之上,光滑如鏡,月色下什麼倒影也沒有,空蕩蕩得好生詭異。

羅凡的擊掌聲在夜色下分外清脆:“捕風捉影,真讓我害怕自己的影子再也回不來了。”

宋堇團微微喘息著說:“這是窺人私隱的利器,不是下降頭的,你的影子,丟不了。”

羅凡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觸感溫暖:“高級仙法將體能消耗得厲害,你何苦無故累了己身。”

宋堇團麵色蒼白,卻因氣喘籲籲而泛出兩頰潮紅,雖已身心累極,還是不改嬌蠻:“我願意。”

許久,兩人又相視而笑了。坐在玉石上休養生息的貴族上仙,與關切看著她的憨實男仙雙雙歡笑。心中有什麼地方在長久的扶持相伴中悄悄改變,他們都感覺到了。

“兩位客人,塌下可能安眠?”翌日清晨,早有仙侍送來換洗之用的清水巾皂,止戈親自著仙侍來送清粥點心作為早點。

宋堇團和羅凡各自出門相迎:“我們是來打擾憑吊的,隻覺居室雅致舒適,賓至如歸。”

止戈眉目轉兮:“如此甚好。”末了又細細打量了二仙一遍,舉袖掩唇道,“看來你們昨夜睡得很好,個個神清氣爽。”

不知為何,宋堇團偷偷流露出了嬌羞之態。三人照禮寒暄落畢,用過餐點,便由止戈領著往女貞府各處一一見過,止戈頗有口才,對殷長哭生平及其熟悉,描述得如女元帥在世一般曆曆在目,羅宋兩人知了殷長哭平日愛吃些什麼,不喜理財和命婦間的應酬,卻很有殺伐決斷的才膽,生平恪盡職守,吃穿用度一概從簡,待手下將領傭仙卻是極其仁厚。平日也不太去上林苑打獵鬥蛟,但一旦隨天帝或同將軍一起出手,便能滿載而歸。

朱閣遊廊一一走過,又知道了殷長哭常在這間閣裏處理軍機要務直至深夜,凡辦公之時,無關人等一概屏退,其餘侍衛文官後退若幹步以候,便是病逝前一日也不曾有斷。而那屋宇之內又是幾個自薦星師登門接見之處,羅凡心心念念的琅邪朗在一百一十年前就在這裏初見殷長哭。他日後居然成了少有的百歲還能勝任星師的翹楚,不過殷長哭已無法親眼看見愛將的成就了。

又見過了殷長哭的神寵——醉醺醺的貓——愛神出鬼沒的幾棟最高的建築的屋頂,知道了殷長哭愛擦拭擺弄各種法器兵戈的殿堂,聽止戈講了沙場上的元帥,家中的元帥,朝中的元帥。又聽到了殷長哭親自將一個討厭的小子改名叫“當哭”的典故。止戈淺笑:“女貞元帥那日對哭天搶地的那廝道:‘再嚎就如你所願收了個哭字,改叫你當歸可好?’,那廝幾乎要暈闕了。”

如此將大殿遊了大半日,午間和止戈同席而食,還遠遠見到了傅安葵,羅凡和宋堇團對星師夫人行了禮,那端莊的女子觀之可親。兩仙愈發對已然登陟的殷長哭滿懷敬畏。羅凡目光深深,目送傅安葵的背影極其端莊地緩緩離去,心中一動,問止戈:“不知元帥命裏的姻緣司又是何種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