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罷也罷山(2 / 3)

“還感恩呢!我和阿烏怕什麼天羅地網,管什麼火海刀山!我現在倒巴不得用盡一身本事去過了種種陣法,然後無論成敗都算塵埃落地了!我看琅邪朗星師就是壞心眼!萬一這山障要走好幾百年才能出去怎麼辦呢?萬一後麵是數不盡的陰毒陷阱呢?我是個女子啊,風餐露宿,我的裙子想換了,我的頭飾很累贅……”說到後來,她幾乎麵帶哭意,她的神寵,一隻名喚阿烏的青鳥也不住地動作,一副很是為主人的委屈擔憂的模樣。

“這……”羅凡是個簡單的粗線條男人,看著這腳蹬繡花鞋,腕披彩瓔珞的嬌小姐頭大如鬥,他猶豫再三,才看著青鳥開口建議道,“如果你心中實在沒底慌張的話……要不然,你先放阿烏去探路,它何時回,前路還有多遠自然心中有數了,也不需要平白受此折磨了。”

青鳥聞言更加雀躍地撲騰起來。神獸的拳拳忠心隻想為主人排憂解難。

“我才不放阿烏去探路呢!前路上不知被那星師算計了什麼狠招,我怎能讓它為我先去獨自涉險?”可女子斷然拒絕,還不忘補一句要麵子的狠話,“對了,我也沒有‘沒底慌張’。”

“琅邪星師君子如玉,一定不是會在山障上布下毒招的人。”

“你這般天真眼窩子淺,難怪一百多歲了還沒有收服一隻神獸作自己的神寵,再不長進,看哪個神獸願意臣服於你!”

其實收服神獸這事,一看仙人修為是否在能力氣度上足夠馴獸,一看主從之間的緣分,並不能以此一概論高低。好比絕世寶劍所匹配的人不一定真是武功天下第一。九重天上,沒有神寵的上仙比比皆是,宋仙是名門之女,有時的確口不擇言,驕縱過頭了。

好在羅凡並不計較:“既然宋仙子心意已決,那我們就繼續腳踏實地地趕路吧。其實我們上罷也罷山也不過三日,雖然山間無歲月,但仙人自有精準的計時感,區區十天半月絕不會混亂時辰的。”

“嗯。”宋仙握緊手中鑲嵌著奪目紅寶石的短刀默不作聲了,她繼續和羅凡並肩趕路,天路幽靜,青鳥婉轉,但她此刻已經無心欣賞,眉宇間不由流露出擔憂的神色。倒是羅凡粗枝大葉,隻管攀山,沒有留意到宋仙的悲觀。

兩人馬不停蹄,又趕了五日的路。上山第八日,那漫漫天路還是直上天外天,前後渺茫,永無止盡。此刻那雅致的花草樹木似乎也透著詭異陰森,那萬裏無雲的好天氣仿佛也不再宜人,而是死水一般的沉悶。宋仙終於忍不住掉了淚,先是喊祖父爹媽,然後又是怪自己不夠堅強長臉。可憐羅凡手足無措,翻來覆去也隻是笨手笨腳地重複著“沒事的”“別哭”雲雲。

宋仙子淚水滴了幾滴,紓解了內心的壓力,便輕鬆了不少,她繼承於名門的驕傲讓她無懼而積極,她瞧見羅凡額頭上一層薄汗還不自知的樣子,倒橫眸笑了:“哭的是我,你怎麼比我還想哭的樣子呀。”

羅凡如釋重負:“女人翻臉真是比翻書更快。”

宋仙子聞言幽幽道:“這話我舊情人也說過。”

羅凡說:“既然都是舊情事了,又是個負心薄情之人,你何必還眷戀不放呢?”

宋仙子立刻驚叫起來:“我沒有舊情難忘,他也配人錯愛麼?我幾十歲的時候就和他兩相不愛了!”

“我看他不愛你是真,你不愛他是假。如果你真不愛他了,又怎麼會開頭閉口無論什麼話頭,都能日日繞到‘舊情人’三字之上呢。”

宋氏女子被羅凡詰問得措手不及,好半晌才冷冷道:“是我不對了,我把自己的破事總掛在口邊,自然怨不得什麼也不明白的外人對此指手畫腳了。”

羅凡一掃方才的犀利逼迫,轉眼又回到了平日的忠厚之態:“唉,你們女仙,就是別扭。”

宋仙默然想著心事,也並無傷心之色,也並無怨懟羅凡。環境正是安靜至極之時,居然從兩人背後傳來“啊嚒~”一聲驢鳴,他們一齊回首,卻見天路下一名邋遢老漢,腳蹬草履,頭頂胡亂抓了一個鼓鼓發髻,胡子拉碴地騎在一匹小黑毛驢上,不忙不亂地趕上了他們。

三人麵麵相覷,老漢胸前掛著一袋酒,羅凡先對這長者禮數周全地打了招呼:“仙人好啊。”宋仙也斂裙頷首,雖無什麼笑容,但也行了注目禮。老漢卻甚是魯莽無狀,隻顧著傻笑,也不揮手,也不開口,悠悠騎著的毛驢和人一般,四隻蹄子一步一步地登著階梯,慢悠悠趕上了宋、羅二仙。

宋仙心下一明,眉目一張,陡然間打開結界,連著羅凡和青鳥一並罩住,口中一聲嬌喝:“小心有詐!”

事情發生在頃刻之間,被她驚聲一呼,陡然驚心。可結界張好之後,除了宋仙和青鳥全身警惕以外,一切依舊風平浪靜。那騎著毛驢的破落漢子,嘴角一撇,騎著的驢子遇見結界就被頂住,搖頭擺尾不能前進,結界又透明輕薄,驢子不知所以,還在呆頭呆腦往前抵,口中一急就更加“啊嚒啊啊啊”地鳴叫不休,並且一聲比一聲亢奮和激動,場麵一時滑稽起來。

結界裏,羅凡在宋仙身邊惶恐不安,口中一直念叨著:“宋仙子,宋仙子,你這是幹什麼啊,無端端地怎麼對老仙人這般無禮,快將結界給撤了啊,快啊!”

宋仙還是不敢鬆懈地直盯著那一驢一仙,耳畔受不了羅凡的聒噪,抽空訓斥羅凡:“住口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