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摻了一半牛奶的咖啡下肚,肚子裏終於停止了空響,尹正綱這才舒服了些。
方興國見他這個樣子,歎了口氣,臉上的陰雲消散不少,放下咖啡杯,道:“說說吧,黃牧師半年前就來信說你到了南洋,這一年多你跑哪去了,你明知道陳牧師在這裏,怎麼也不過來?”
“我……我去了三寶壟……”
尹正綱定了定神,開始講述這一年多來自己的遭遇,在這位雖然嚴厲卻不失正直的老師麵前,他不敢有絲毫隱瞞,從桑蒂斯號上說起,一直說到密喇族部落,一點一滴都沒落下。
很明顯的,他這一年的遭遇,就連見多識廣的方興國聽了都有些震驚,這位遊曆過歐美諸國、見識了天下風物的牧師怎麼也沒想到,不過一年多的時間,他這位還不到二十歲的學生,竟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遭受了這麼多磨難。
在這一年裏,他失去了最後的親人,又數次死裏逃生,可這並沒有讓他失去生存下去的勇氣,甚至他的意誌,都沒有哪怕是一點的消磨,他不僅頑強地活了下來,還能在自己身處困境的時候,去幫助那些新客,單憑這一點,這個學生就值得自己驕傲。
但方牧師終究是方牧師,聽了尹正綱的講述,盡管心裏感慨不已,卻一點都沒在臉上表現出來,甚至連一句安慰勉勵的話都沒有,他隻是沉默,沉默了很久之後,鼻尖才重重地一哼。
“荒唐!”
他一巴掌拍在麵前的書桌上,砰然巨響嚇了尹正綱一跳。
“自以為是,你以為你的計劃很完美?你以為那些荷蘭人都是傻子啊?”方興國指著尹正綱的鼻子,放聲大罵:“明明都向東了,卻還折回西邊,要是半路遇上荷蘭人的巡邏隊,你們都死幾百次了,為什麼不直接向東去芝拉紮?從那裏到澳洲達爾文港隻要三天,蠢得無可救藥了你!”
尹正綱不敢說話,心裏卻想,我這不是想著來找老師麼。
“你向西折回孔雀灣倒也罷了,走狗屎運碰不上荷蘭人倒也沒得說,可你還貪戀美色,把人全帶進了密喇人的部落裏,什麼秘密都被人知道了,我就奇怪了,荷蘭人怎麼比你還笨,就沒有把你們一網打盡。”
“老師,我……”尹正綱苦笑,貪戀美色,倒也算那麼回事。
“你閉嘴!”方興國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接著道:“要不是你還有那麼點腦子,沒把你的目的地告訴別人,我跟你說,現在我就叫人綁了你送回荷印去。”
這位四十多歲正當壯年的牧師罵起人來差不多可以兩小時不歇氣,尹正綱根本插不上嘴,他也不想插嘴,於是便老老實實地站著聽罵。
不知過了多久,方興國終於罵累了,跌坐回椅子裏,不停喘著粗氣。
“老師,來,喝口水。”尹正綱見機趕忙倒了杯水遞過去,討好地諂笑著。
“滾下去吃飯,等晚上陳牧師回來再說。”方興國橫著眉,沒好聲氣地道。
“哦。”尹正綱如蒙大赦,趕緊地行了個禮,轉身跑了出去。
來到飯堂,幾名教友正在打掃善後,還算賀老懂得心疼人,專門給他留了飯菜,等著他呢。
“喲,旭子,你還沒飽啊?”李大胖子過來打趣。
“就是,你那老師也太厲害了,就聽他罵人也該聽飽了吧?”馮寶也來湊熱鬧。
“去去去,少拿他開心啊我警告你們,他可是替咱們挨罵呢。”楊攀揮揮手,把兩隻“蒼蠅”攆走,這才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都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