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著,我來說。”楊攀靠近尹正綱道。
尹正綱知道他要說什麼,便點了點頭,專心對付自己的飯菜。
“小林子,雖然咱們都叫你小林子,可打心裏都拿你和旭子當帶頭大哥,有事你說就是了,幹嘛搞這麼正經?”李大胖子是直腸子,說話倒也不會拐彎。
“打住,得,今兒就順便說了吧,以後大家別叫我小林子了,我不叫楊林,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楊名攀,大家都是自己人,藏著掖著沒那必要,不過大家還可以叫我兄弟旭子,他呢,大名尹正綱,旭子是他的乳名兒。”
他這話說完,底下立刻一片哦哦聲,恍然大悟一般,卻也沒有多少人驚訝,這年頭,有的人一年內要換十幾個名字,沒什麼奇怪的。
“旭子,旭旭,嘖嘖,多親熱!”馮寶怪笑起來,四周一片哄笑。
尹正綱不由搖頭苦笑——這些人,什麼時候才能正經一點?
“打住,打住。”楊攀見勢不對,趕緊給尹正綱解圍,瞪了馮寶一眼,繼續道:“今兒要說的事,可關係到大家夥的身家性命啊,把耳朵張起來,聽我說。”
他這麼一說,底下的聲音立刻小了許多,馮寶和牛四明還要鬧,也被賀老一人一煙鍋打得沒了聲音。
“今天呢,咱們算是到地兒了,沙撈越這個地方,除了拉者一家沒別的洋人,華人多,土著還算老實,呆在這裏,不會被欺負,比在爪哇順心,這裏人少,耕地多,正綱之前跟我說過,拉者為了鼓勵開墾,凡是移民來的,一個人免費給十畝地,要是一家人一起過來,按人頭算,這裏河流多,水分足,就說水稻,一年就可以種三季,三季呀,還不用交皇糧,不用抽人頭,我雖然沒種過地,也知道這是隻賺不賠的活計,怎麼樣,回頭把家裏人都接來,在這裏安家比哪都強啊。”
他這番話一說完,底下立刻又是嗡嗡一片,看看大家興奮的臉色,就知道他們動心了。
尹正綱見這場景,停下筷子,抹了抹嘴,趁熱打鐵道:“現在咱們還有個好處,就是這新福州墾區了,墾區是現成的,就是這拉讓江兩岸,右起船溪美祿到羅馬灣,左起亞山港到開汊港為止,這麼大片地方,全都是咱們華人,大家在這裏安家,還有教區安排人幫忙修房子開水田,好處多的是,我覺著大家背井離鄉的,在南洋這裏辛辛苦苦這麼些年,還不都是為了兩件事麼,吃飽肚子,不受欺負,現在這種日子就在眼前,還猶豫什麼?”
“對,旭子和小林子說得對!”賀老磕了磕煙鍋,站起來看著眾人道:“這麼些年,我也看開了,說做工能賺錢那都是假的,那些什麼甲必丹、雷珍蘭,抽個人頭稅就能把你剝精光,你們看看老頭子我,到南洋混了幾十年了,到頭來連點積蓄都沒有,三個兒子在種植園裏就累死了兩個,留下四個孫子孫女連口飽飯都吃不上,說實在的,還不如在老家種地那會,起碼不會死人。”
老人說著,喉嚨裏有些哽咽起來,他抹了抹眼角,歎息著坐下。
賀老這番話讓不少人有了同感,一時間各人想起自己的傷心事,都沉默下來。
見氣氛有些沉悶,尹正綱笑了笑,道:“事情呢,大概就這樣,大家夥也可以先想想,荷印咱們是不能回去了,願意在這裏種地的,就留下來,過些天會有人來安排,不願意的,方牧師也說了,他可以推薦大家去北方海岸邊的煉油廠做工。”
沒什麼可想的,二十四個人當即就決定留下來種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