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可能,船上的東西太簡陋,我無法確診,不過她沒出現皮疹,也許不是。”醫生自顧自地說著,不知道是在安慰尹正綱,還是安慰他自己。
“胡。”魯德曼隔著老遠叫著醫生的名字:“那孩子怎麼樣?”
醫生轉過身看著他,搖了搖頭。
“Shit!”美國人摘下帽子,狠狠地扔在地上,發了下呆,轉身走了。
“娘……”小女孩的聲音雖然微弱,卻還聽得出原本的清脆稚嫩。
“我想回家,秀秀想家。”她說。
尹正綱用盡渾身的力氣咬緊自己的腮幫,控製著不讓自己顫抖。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這麼一個可憐又可愛的生命消逝?不,他不願意接受,也接受不了,孩子不過才八九歲的年齡,她還有一大半的路沒有走完呢。
“醫生,能不能……開些藥?”盡管知道小女孩已經出現回光返照的跡象,即便是大羅金仙也回天無力,但他還是想給孩子的母親留些希望,也算給自己留些希望。
“船上隻有一些奎寧,可這又不是瘧疾……”醫生低著頭。
尹正綱沉默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慢慢爬上他的心頭。
她還隻是一個和安安差不多年齡的孩子……
這種絕望仿佛能傳染,船尾上所有的人霎那間都沉默下來,安安的抽泣聲從林渙英的身後傳出,為這絕望的沉默加上沉重的點綴。隻有那些義興會的打手,點著卷煙,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
醫生臉色沉重,一聲不吭地站起來,把尹正綱拉到一旁,看了看還跪在地上女人,低聲道:“這孩子不行了,沒學過醫的都看得出來,就算她得的是瘧疾,奎寧現在也救不了她,但如果她是傷寒,我得馬上在船上消毒,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可是……”尹正綱喉嚨裏一陣哽噎,說不下去了。
醫生猛地扳住他的肩膀,眼眶因為太過用力地撐著,已變得有些赤紅:“我比你還想救這孩子,可我沒藥,沒錯,我是知道幾個治傷寒的中藥方子,但是船上根本就沒草藥,就算有,現在煎藥也來不及了。”
醫生話音剛落,便聽見身後傳來低聲的嗚咽,回身看時,女人已經站了起來,懷裏的孩子已經閉上了雙眼,小手軟綿綿地垂在一側。
女人掛著眼淚,抱著孩子,麵無表情地來到兩人跟前,跪下,彎了彎腰,然後站了起來。
尹正綱剛想說點什麼安慰的話,便見女人忽然笑了笑,接著聽見她說:“秀秀,回家了。”
他心叫不妙,正想上前,女人卻以難以想象的速度,瘋了一般奔向船尾。
“攔住她!”他和醫生同時叫起來,可惜已經晚了,隻一眨眼,女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船尾。圍觀的人們還在尖叫,林渙英和楊攀就衝了過來,四人把在船尾的欄杆上向下看去,隻見浪花飛滾,已看不見半個人影。
“救人!”楊攀說著便要去扯纜繩,林渙英一把抓住了他。
“沒用的,船尾是螺旋槳,鐵板下去都會絞成碎片。”他說著,抓著楊攀的手掌根根青筋爆起。
“他大爺的,他大爺的!”楊攀狠狠地甩開手裏的纜繩,一腳一腳踢著船舷。
這一幕發生時,有所反應的除了尹正綱三人和那醫生,便是圍觀的人們和魯德曼等人,那些被押上甲板的“豬仔”隻是被眾人的驚呼吸引,抬起眼皮瞄了瞄,便又恢複了各自的神態動作,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靠近操作室的地方傳來一陣喧鬧,從震驚和痛惜中回過神來的三人聽出裏麵有魯德曼憤怒的美國腔,不由一愣,隨即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