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眼人勸夫改業 癡心老縱妾持家(2 / 2)

卻好運使公進上房後。隱仁與之談文,便投其所好口口聲聲說:「今之文章,所以不中者總由於花樣之不新。理法之不講,以為是遂理,沒多少英雄好漢。」隱仁道:「先生說得有理,我最不服有一種中的文章,是包羅史事內中夾說洋務,其說勾股弓較弦等法猶是中國人應有之學,聞其說電氣燈,火輪、汽車等項自以為博通時務,其實不成文理,已失聖人立言之本旨。」先生道:「是極!此人做這文章時,其心一味務外,並未嚐鑽入題中去,且於西人電氣燈、火輪、汽車等並未嚐親身目見,亦不過空中摹寫。主考房官遂覺新鮮奪目,決意取中。其實此種文章我寧死不做,若做了此種文章,後人翻閱文集較諸佛經梵語尤覺汙穢。

前人如趙清獻公猶以其文集中有不應鬧入之語奉部駁斥至今不得從祀廟,何況以外夷詭怪之談用之應試文字更大得罪於名教。」主賓二人互相議論,學生五人唯華如稍有領悟,其餘若無聞見,時見壁間掛鍾已打十二點。家人排上飯來。先生原不講究飯之粗精,菜之美惡。二三口即去了一碗。隱仁係官家子弟,已覺飯米粗糙不能進口。將著細細檢出糙粒問家人:「此米可是鄉莊中交來的麼?」家人回:「是。」隱仁道:「何以不舂舂細些?」又說:「此種糙米老太爺可能吃麼?趙姨娘何不另換上好米?」家人不敢開口。原來西溪村家家皆吃鴉片,每年田中所得出產不夠開銷又大半以吃鴉片之故,皆以肥田種理粟,以瘠田種稻,故所產之米雖舂之千百次亦不能如他處柔軟潔白,家人自老太爺以下一家皆好吃鴉片,故不敢回答。

飯罷,隱仁至書架上抽了一本看時係《闌雪堂稿》,一麵看一麵說:「此種文章方是大利場屋,可惜理法差些。」正說間,門上人傳報:「先生家有事差人來請。」先生正說文章說得高興,聽得家中來喚,便說掃興,遂辭了隱仁放了學生怏怏而去。這邊隱仁帶了《闌雪堂稿》亦不去問父親糙米能吃不能吃,一路看稿一路進臥房。叫春雲將煙盤揩抹幹淨,自己歪身倒下細心看文,原來隱仁曾在他父親任上適開京銅捐,捐了一個監生以便南北鄉試一心求取功名,家私置之不問不理,由是趙姨娘全無忌憚,運使公又終日昏迷在煙榻上,隻說兒孫用功是第一件耀祖光宗之事,因此甚為得意,一切家事均交與趙姨娘執掌。詎知趙姨娘係娼家出身,搽脂抹粉是慣了的。自知人品中中不能超群出眾,隻一味將腳裹得削尖如苗,瘦若秋菱,雖說執掌家務。其實家事概不覺察。看官須知,大凡管家人必須腳勤緊,處處去到,事事留心,方不被下人欺弄。又大凡腳小者步履艱難,高低處稍不留心即站不定,非折損即傾跌,又或恐鞋子被汙遂覺不好看,故腳小婦人懶於行動。十有八九家中弊竇卻由無人覺察而起,隱仁父子總不知就理。因是年又有秋試,隱仁異常用功,是與先生一鼻孔出氣,先生被師母喚回家中去不知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