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靜睜開眼睛,看了看黑黢黢的曠野,又扭過頭來看了看年輕的司機——這個在夢中被她蹂躪與踐踏的男人,她怔怔地望著他,她多麼希望從他滿是油汙的臉上看出屈辱和羞愧啊,然而,除了疲憊,她什麼也沒有看出來。於是,她也隻有疲憊地笑了起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已經上國道了。前麵的路就好走了。”司機說,“剛才你做了個惡夢吧?你剛才的那個樣子真可怕!”

“什麼樣子呀?你能不能形容一下?”她問,她很想知道自己在那個夢中的模樣,如果她能夠把夢中的模樣移植到過去的現實生活裏,她還會是這種糟糕的處境麼?肯定不是。

“總之,很可怕。但我形容不出來。我以為你病了呢。”

她慘然地笑了笑,搖搖頭,道,“唉,我要是能夠讓人感到可怕,那就好了。”

“你為什麼這樣說呢?”

她又搖了搖頭,拿起一瓶純淨水喝了一口,隨後又閉上眼睛。

司機仍然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麼,但安亦靜根本就沒有心思去聽,她沉湎在剛才的那個難以實現的夢境中,耳朵裏滿是風馳電掣聲。

後半夜,卡車到達漢口。安亦靜辭別司機回到家裏,快步衝進盥洗間,三把兩把扯掉衣裙,站在浴篷下邊洗邊哽咽不止……

洗完澡,安亦靜打開抽屜,從裏麵摸出兩個珍藏了很久的瓶子,裏麵裝著兩百片安定。她逐一將藥片倒出來倒在一張白紙上,用指頭碾磨著,她一邊使勁地擠壓一邊在心裏恨恨地詛咒道:痛苦啊,你他媽的究竟有什麼了不起?你以為可以控製我,但我卻要與你同歸於盡!幹完之後,她將藥粉倒進一隻玻璃杯裏。這隻杯子是她平時用來給安心衝奶粉的。然後,她打開電腦,在上麵打了一行字:

安亦靜抬頭看了看天色,新的一日近在咫尺,但她不想要了。

17

“你養了一隻畜生!”

在前往韋冰家的出租車裏,安亦靜閉上眼睛思想著這隻畜生的形體,隻覺得一座山壓在了她的胸口,讓她上氣不接下氣。她難過得要死,就讓司機將車停靠在街道口的站牌前。她決定步行到韋冰家裏去。然而,下車後,她感到自己身體沉甸甸的,每挪動一步都要費盡渾身的力氣。她懷疑那隻畜生已經潛回到了她的體內,否則我怎麼會這麼沉墜呢?她茫然地環顧四周,街道兩旁盡是步履輕快的人影,賣早點的攤位上熱氣騰騰,一抹霞光從街角的岔道口流淌進街心,整個街市都在漂浮,隻有她一個人漸漸朝地心墜去。不行!我不能從這個地方落進地獄。她鼓足力量往高處挪著。不知挪了多久,才終於來到了韋冰的家。

韋冰把她扶進屋,讓她坐在沙發上。他覺得她像個紙人一樣單薄,輕飄。他趕緊給她倒了杯牛奶。看見牛奶,安亦靜突然來了精神,問道,“畜生呢?”

韋冰朝小礬的房間裏努了努嘴,示意他正在裏屋。

“小米怎麼樣了?”

韋冰又指了主臥室的門。安亦靜側耳隱約聽見裏麵有人在低聲交談著。她想進去安慰安慰小米,剛站起身,韋冰拉住了她,“菊花在裏麵。讓她們都靜一靜吧,”他說,“昨晚鬧騰了一夜。”

“這畜生究竟對她幹了些什麼呀?”安亦靜並不知道安心所幹的事,在電話裏韋冰也沒有細說,她隻知道既然韋冰都說她養了一隻畜生,那麼安心必然是一隻畜生無疑了。

“事情是這樣的,”韋冰講道:昨天下午他因事外出,交代小米照管安心。等他在外麵吃罷晚飯回來時,被屋子裏的情形驚呆了。小米被赤身裸體地綁在椅子上,嘴巴上還貼了一塊膠帶;安心呢,竟然若無其事地在自己的房間裏玩著電腦遊戲。他急忙過去給小米鬆綁,幫她穿好衣服。小米“哇”地號啕大哭起來。他問發生了什麼事。但她泣不成聲。於是,他進屋找安心。這家夥倒很誠實,滿不在乎地說道,“是我幹的,怎麼樣?”在惱怒之中他打了他一耳光,聽見小米在這邊越哭越傷心,就趕緊過來安慰她。後來,小米才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他出去後不久,天就黑了下來。她吩咐安心進盥洗間洗澡,她則在廚房準備晚飯。等到她把飯菜做好端上桌子,發現他還在電腦旁。她有些氣憤便過去關掉了電源,推攘他進盥洗間。但那家夥的力氣大得很,她推不動他。於是,她便自己進了盥洗間。沒想到,她剛脫掉衣服準備洗的時候,門被推開,安心闖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根尼龍繩子。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發生了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