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容瑾道:“如此巧技,是該賞賜。隻是這牡丹開得這樣早,隻怕凋零得也早,如今的天氣還這樣冷,不知這脆弱的花苞頂不頂得過去。”
奉茗道:“是小姐多慮了,花匠將它們養出來,便是讓它們開在這肅殺料峭的初春裏的,待得它們落盡,便會有別的花爭相開放了。屆時,也不愁沒有花看了。”
張容瑾道:
“說得是,這花謝花開,物事變遷,人過是非,都是會自然進行的,這牡丹謝了,自然還會有別的花再頂替上,隻是早早謝了,實在叫人心裏痛惜。若是所有花都能如扶桑一般常開不敗,又何來人事代謝的痛惜。”
奉茗忙笑道,“小姐,您看那處,長春花開得正好,那也是常開不敗的花呢。”
張容瑾道:
“隻可惜此花非彼花,倒不如這牡丹來得實在,雖壽命短,至少是什麼,什麼時候落仍讓人心裏能是清清楚楚,一切都了然於心,不必感到突兀,這長春花雖日日春,卻花期模糊,一到寒冬之時便頂不住風霜枯萎了,待來年,見那日子適宜,倒春不寒之時才順勢爬出泥土,如攀附諂媚的小人一般,隻忠實於暖陽喜雨,倒叫人不喜。”
奉茗道:“小姐說得是。”
太陽穴隻突突地跳。
不可能,隻是巧合,三小姐說的是花,不是人。
張容瑾道:
“我想自己看看,你去廚房叫加一道荇菜羹吧。”
奉茗垂眸,連忙道了聲是。
待奉茗走遠,樹後出來一人,
正是繁弦,
繁弦道:“方才奉茗說要拉您來寒潭邊賞花,您可知奴婢心中焦灼,這寒潭是小姐落水之地,奴婢隻恐小姐出事。”
張容瑾道:“無妨,她不是為了這個。”
繁弦道:“小姐,您明明知道奉茗有問題,為何還縱其胡作非為?”
張容瑾道:
“不過是想看看她要做什麼罷了。”
“你待會兒去庫房裏取一個花樽在博物架上擺上,別讓她生疑。”
“是。”
繁弦抬頭,
“隻是,小姐,她到底與您說了什麼?小姐可知道她要做什麼?”
張容瑾看著不遠處層層疊疊的豔麗繁花,道:
“沒什麼,隻是告訴我,此花開了。”
蹙皺的花瓣重重疊疊,內外的赤色都濃烈十分,一層層鋪展開來。頂在那枝幹上,雖明豔卻不妖異,如丹朱一般的豔紅過渡到燕脂一般的紫紅,勾漏丹砂裏,僬僥火焰旗。
繁弦道:“小姐,您要小心了。”
張容瑾笑:“昨日我放在案上的酒呢。”
“小姐,您大病未愈,哪怕徐大夫醫術再高超,您對這種東西也應當淺嚐輒止,如此才對身子有益,那酒,奴婢已收起來了,待小姐病愈後,奴婢再交還給小姐。”
張容瑾道:
“你這丫頭,竟也管起我來了。算罷,先回卿雲苑,日後看我怎麼收拾你。”
張容瑾跨過門檻,進入內室,正值屏鏡抱著賀禮匣子入門。
“小姐,賀禮尋來了。”
“我知道了,放那吧。”
屏鏡將沉香匣子放在幾案上,
張容瑾食指敲著幾案,
“這沉香木,如今市價幾何?”
“方寸一尺大抵是五百兩。”
張容瑾道:“家中可還有別的匣子?”
屏鏡不解地看向幾案上的匣子,
“小姐,是這匣子有什麼問題嗎?”
話剛出口,屏鏡便恍然大悟,
“小姐,您的意思是這沉香木太貴重了。如今宮中從簡,不宜相送?”
張容瑾點頭,道:“換個普通的匣子來,隻要不失了禮數便可。”
“是,奴婢這就去。”
張容瑾打開沉香匣子,
內裏一副繡圖靜靜地躺著。
張容瑾將其拿出,
展開,
畫上明豔富麗的花朵猛地跳躍入人眼中。
深綠與淺綠漸變相接,朱紅和紫紅相接,黃色的花蕊如幼芽般點綴在花盞中。
兩朵呈圓形的牡丹相依相偎,花盞如華蓋般附於枝上。
葉子窄而呈橢圓形,擁在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