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百零五年校慶(2)(1 / 2)

戴執中是作為青年企業家受到正式邀請的。他以江海電子應用技術開發公司的名義向東大百零五年校慶提供了一筆讚助。他現在在江海公同I已經有了正式的股份。他這筆讚助相當精明:數量並不驚人,但讓人注目。他讚助的是文藝晚會的開支。每次校慶,晚會7總是最精彩、最有廣泛影響的一個程序。往往是整個慶祝活動的高潮鄒分。另外,他又特別建議,他這筆讚助主要用於資助舞劇4山鬼》的演出。《山鬼》是楚文化的古典精華。將《山塊搬上舞台,則曾經是東大最現代的一代人的理想和追求。舞劇《山鬼》最早的策劃者之一的況達明仍在本校,其夫人已經成為影響日益擴大的舞蹈界新星,完全具備了理解和表現《山鬼I的條件。她所在的省歌舞團也早已將舞劇《山鬼》列人了規劃,以弘揚民族優秀文化,隻是因為經費不足而無法開台。總之,無論從哪方麵說,在東大校慶晚會上首演《山鬼》,勢在必行。這樣,戴執中對東大百零年校慶的讚助,就毋寧說是對《山鬼》的讚助。

、《山鬼》的演出並沒有出現很多年前創作者們想象的那種轟動,預期的那場革命根本就連一點影子也看不見。東大各方似乎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梁守一本人則早已對…《山鬼》的改編持了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他的注意力早已轉移到遠為宏觀的層麵。許多經曆過當初的激動的人甚至想象不出來當初那種激動的緣由,當初有什麼必要要爭論得那樣激烈,那樣劍拔弩張,勢不兩立?當舞蹈家以幾乎完全裸露的身體的曲線掲示出藝術的真諦的時候,人們想,這一切不是再自然不過的嗎?難道還有更適當更具美學意義的形體語言可以取而代之嗎?而況達明本人則甚至顯得冷淡。怎麼樣?

坐在況達明旁邊的戴執中興致勃勃,

況達明卻皺了皺眉。

我覺得這裏所有的人都是蒼蠅、海星、堝牛什麼意思?

因為蒼蠅、海星、蝸牛都是葤子。

你覺得音樂不好?很現代的呀。

現代音樂的妙處在於如果演奏錯了,不會有人知道。由省歌舞閉重新編導過的《山鬼》在配樂上加進了現代流行音樂的成分,但顯然作此處理的不是一位大手筆。配器很生硬,難以達成同古典素材固有的古典情調的和諧,顯得不倫不類。況達明顯然很反感。

你不是強調現代感的嗎?

現代感並不是強加進去的,太淺薄了。

不要太挑剔,太苛求了。無論如何,總算成功了,這首先是你的成功。你沒有理由不高興。

戴執中想要輕鬆一下。

應該高興的是你,你施舍了藝術。

況達明尖刻地說:

至於我,你不要忘記宮蘭克林的話:對於不應該讚美的人加以讚美,是一種刻薄的諷刺。

在接到東大百零五年校慶邀請信但沒有如邀出席的著名人士中,還有一位是老孟。老孟五十年代畢業於東大法律係。原是準備請他作為校友代表在慶祝大會上發言的。接到東大邀請信的同時,他也接到了程誌從江西的一個山區裏寫給他的信,信寫得很長:董源1螢源的曆史和現狀,盜墓和董德遠,請求老孟介人這個震動全國的案件的審理、救助董德遠、救助青春和熱血、文明和希望。程誌的信引起老孟極大的興趣,他打算在參加東大校慶活動之後去一趟董源,先了解了解倩況,再表明自己的看法,即便他自己不直接參與此案的審理,也可以向江西方麵的同行談談自己的意見。但他卻在接到邀請信之後的某一個夜晚,忽然接到一個電話,我在哭。

那邊嚟嚶地說。

是你嗎?

老孟一下就聽出來是歡慶。

你能來嗎?現在?

你在哪兒?

老孟大聲喊。

堪培拉。

老孟抓著電話,怔怔地發呆。

那邊放了電話。

這個倏爾出現又倏爾消失的電話,惡作劇似地卻是極殘忍地一下撕開了老孟心裏的最深的那個傷口。很多年過去了,他原以為一切都已經被嚴嚴實實地封閉起來了,一切都幾乎要被忘卻了,快要看不出痕跡了。可是忽然之間,那遨傷痕又被重新撕開,撕得很猛裂、很徹底,血淋淋的,慘不忍睹。時間和空間可以改變一切,卻不能改變老孟同歡慶的那一種莫可名狀的聯係。那聯係的實質是什麼,老孟從來沒有正視過。他用法律的無情解剖社會,對自己卻下不了手,他能做到的隻是在自己麵前閉上眼睛。一切處在黑喑中,卻並不等於不存在。世界那麼大,有那麼多人的人,真是人山人海,她就再也不能遇到另一個可以傾心相與的人了麼。還有那麼寬闊的海洋。可以使大陸板塊錯位、斷裂,隔離成這個大洲和那個大洲,卻不能稍稍地割斷他們之間那一點渺小的聯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