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馬廄一別,姑娘走得太匆忙,落下了根簪子。”
空曠的院子裏極安靜,他清朗的嗓音低低的隔著距離傳入我耳裏。
我抿著唇,抬眼望向他手中那根烏木玉簪,不知該如何答他。
然,他這話音將落下,便已向前一步站到我身前。
靠近的黑影籠在我頭頂,那混著草藥和香料的氣息隱隱傳來,我在心內又是不由自主地憶起數月前,在長街發生的那一幕,高抬的馬蹄眼看就要踐踏在我身上,千鈞一發之際,正是眼前這溫潤俊逸的男子出手將我安全護下。
我抬眸凝向他那張俊逸的麵龐,此刻,那張年輕的俊顏上沒有半張銀麵具的遮掩,線條竟是如此柔和。
心下忽然就安定了下來,我在裙裾下挪動蓮足,不著痕跡地朝後退了半步,與他拉開些距離,適才向他福身說道,“多謝公子拾金不昧!”話落,便微轉了頸子朝躲在身後的竹兒遞了個眼色,示意她過去取那簪子。
竹兒有些遲鈍地看著我的眼睛,卻好歹算是看懂了我的意思,恭著身子從我身後地走近‘寒風’的身前,雙手取過那根簪子,從袖中取出一條樸素的帕子仔細包好了,才退回到我身後站定。
‘寒風’卻是始終立在原地,隻在竹兒取過簪子後垂下了寬大的袖袍,單手負於身後,銀白的月光映在他麵上,愈發襯得他臉眉目如畫、風骨不俗。
實則,上次在馬廄一別,日子隔了這許久,早以為這人在我腦中的模樣會被忘卻,竟不想今日在侯府的後園中撞見,當日烈烈日光之下初見時那般驚為天人的感覺竟是如此清晰地印在心底。
隻不知,今日他究竟是何緣故才會出現在此,莫不是他也是收到邀請赴宴的王孫之流?
我心內稍作猶豫,複又抬眼看他,但見他目光澄澈而坦蕩,頓時錯開了眼去,輕聲問他,“公子可是受了邀請才這來侯府赴宴的?”
餘光裏,隻見他修長的眉宇微微一挑,隨即那雙黑眸又溫潤笑開,聲音如泉水擊石一般悅耳動聽,“確實如此,隻不知姑娘為何也在此?”
我頓時被他這話給噎住,心下猶豫,不知是否該將我這陌城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告訴與他。
他依舊立在原處,似在等我回答。
我藏在袖中的一隻手揪著袖內的衣料,而他那雙黝黑的眸子此刻卻正含著笑意地凝著我。
自小到大,似乎除了卿遠之外,便少有男子如此對我,思及此處,我頰邊不由有些發熱。
一時兩廂無話,偏生竹兒站在我身後也安靜的如同一尊不會發聲的偶人一般,我站在原地,後退也不是,垂首也不是,心內卻是疑惑,這般羞赧究竟緣何而來。
靜默了片刻,‘寒風’終究是先覺出了尷尬與不妥,抬手掩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方轉了話題,溫聲絮道,“這冬日裏夜晚寒涼,姑娘既路過此處,想是也有要事要做,既如此,在下便不耽擱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