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特別立案(三)(3)(2 / 3)

“把徐學章揪出來!”

話沒落音,上來幾個彪形大漢,拎小雞似的把文文弱弱而且驚愕不已眼睛張得大大的臉色更加慘白的徐學章拎到了會場中間。旋即,一塊準備好的大木牌往他脖子上一掛。徐學章聞到一股濃濃的墨臭,他脖子向前伸伸,本能地想看看掛在自己胸脯前邊象盾牌似的大木牌上寫些什麼,扭著他兩臂的人發現了他的企圖,兩隻大手幾乎同時摁住他的腦袋使勁往下一摁,嘴裏同時又一聲吼:

“不要囂張!”

徐學章的木牌上麵,長長地列舉著四個頭銜:曆史反革命、特務、走資派、敵上尉電台台長。以後徐學章和人爭辯,你們搞錯了,我是共產黨的台長,不是國民黨的台長;因為我當台長的時候早已是個共產黨員了,而且,假如我早點當上國民黨的台長,那部電台早點掌握在共產黨的手裏,那不是給共產黨辦好事了?革命者不聽敵台台長的狡辯,他們說了一個鐵一般的邏輯:台長就是反革命!所以這個1967年盛夏的日子,徐學章在那裏挨著暴風驟雨般的批鬥的同時,曾經把他們的家無私地貢獻出來作了小組的秘密交通站曾經給五個年輕人提供了遮風擋雨白色恐怖中一方綠洲一個庇護所的徐家也遭到了一場空前浩劫。

院子裏開來一卡車人,象國民黨的憲兵一樣威風凜凜著。大家嘩啦嘩啦跳下卡車,訓練有素似地井然不亂著,有人大聲向慌忙迎出門的掩護過小組安全的革命女人張淑琴宣布說:“你丈夫、反革命分子、特務徐學章已被正式揪出,現在我們奉命搜查。”

賢惠的淑琴麵臨災禍沒有想到別的,她想到的是徐學章的老母親她的婆婆經受不住驚嚇。從來沒有向革命丈夫向黨向組織提出過一個字的要求的淑琴,這時候提出了她此生第一個要求。

她說:“請你們能稍稍等上一會兒,讓我把老母親送出去以後你們再搜查行不行?”

徐母畢竟沒有在風燭殘年的時候看見那悲慘的一幕,畢竟沒有受到精神上殘忍的一擊。幾年以後,這位曾以寬厚的母愛愛過她的幾個不同姓氏的兒子的母親平靜而平凡地辭別了人世。合上雙眼的時候她沒有心事,她教養出了一個好兒子,也為兒子留下了一個頗有她的遺風的好兒媳,也為徐家留下了一個好門風,徐家此後三代都從這位剛強善良的中國母親身上繼承了豐厚的精神遺產。

也就是在這次搜查中,徐學章的日記本、工作筆記本、寫給省委書記徐海峰信的底稿和回執、李福泳的遺書、與公安廳長孟宗祿的合影照片等等都被作為戰利品而繳獲走了。

然而,沒有搜查出電台。

15

呂出遣返回陝西農村的時候路過S省省會,他專程去拜訪了此時也剛剛被解放出牛棚的孟宗祿。呂出在他的磨難中這時候已隱約地知道了小組在和平年代裏遭受到這場毀滅性的災難,與他們在情報生涯中有過短暫交叉關係的孟宗祿不無關係。新疆派到S省調查關於他的“特務通訊”、“深層潛特”立案偵查問題的對立麵造反派語焉不詳地告訴過他一句頗為費解的話:“你的問題出出在孟宗祿,了也了在孟宗祿。我們執兩端而取其中,你是個沒有拿到證據的特務。”

呂出無法解開心中的謎團,他見孟宗祿,談了他在新疆遭遇到的種種讓他莫名的謠傳,他說:“徐學章單位的那個黃亦萍捏造出的‘徐、呂特務通訊’,我認為完全是一種政治陷害。這件事情聽徐學章說你也知道?”呂出說完,一雙眼睛大睜著很深沉地望著孟宗祿。他想要看透對方內心世界的活動。

孟宗祿很平靜,毫不尷尬,也絲毫沒有拘促和心虛的表現。象是在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孟宗祿把煙灰往煙灰缸裏輕輕地彈著,若無其事地,平平靜靜地,自自然然地咧開嘴笑笑:“那有什麼?如果事情出在我們S省這邊,是那個什麼姓黃的女人告發的,你什麼都不用怕!怕什麼?”孟宗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頗有正義感地慷然道,“新疆把你打成反革命,我來給你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