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特別立案(二)(1)(3 / 3)

呂出茫然,轉臉看著徐學章:“沒有這回事呀!”

徐學章肯定:“我們從來沒要過組織一分錢。”

孟宗祿瞪了孟影一眼,似乎明白了,兩人都不再吭聲。

……

此時的冷場就更加難受。四個人麵對一桌吃成了殘羹剩湯的殘席,相對無言,呆坐不動。不知坐了多久,“主人”孟宗祿象是忘記了結帳似地沒有任何表示和反映,呂出覺得長此以往地坐下去總也不是個事兒,想想,隻好他反賓為主了。呂出招手叫服務員過來結帳,孟宗祿站起身,走了。

孟影也想走,呂出叫住:“你等一等。”

呂出、徐學章、孟影三個人一起走出賓館。

“28塊袁大頭是怎麼回事?”呂出直截了當。

孟影在十五年以後,支支吾吾說出了28塊袁大頭的來龍和去脈。

“28塊袁大頭……是孟宗祿讓我帶的,返回那次……我沒給你們,讓我表哥做生意了”

呂出的嘴角掠過一絲譏諷。

7

有人革命,革得傾家蕩產;有人革命,革得珠玉滿堂。人和人智商不同,這恐怕是人和人之間最大的不同。呂出含淚賣鋼筆,徐母忍痛賣房子,孟影家的後院解放以後起來一排新房,在西安買了房,個中奧秘,誰也說不清楚。

也沒有說清楚的必要。

當初鐵心跟共產黨,就沒想過升官發財。國民黨腐敗,共產黨廉明,五個胡宗南嫡係的報務員叛逆了國民黨,那裏邊是時代的感召人心向背的力量。孟宗祿們不這麼認為。他們認為是他們個人的功德無量。是他們個人拯救和超拔了呂出幾個年輕人。他們不允許對他們個人恩德的否認和背叛。當“忘恩負義”這樣幾個強烈的字眼侵入到他們腦海時,他們手中的權柄就象利刃似的高高地懸在了“忘恩負義”者的頭上……

呂出和徐學章都沒有看出這次盛宴不歡而散的可怕後果。徐學章心裏尊敬著這位老革命,他特意把和孟宗祿的合影照片壓在了辦公桌上的玻璃板上麵。孟宗祿是他們秘密工作的知情者,他和那一段難忘的經曆有關,徐學章這時候做著S省郵電管理局的機關黨委副書記,當徐副書記忙於各項黨務工作閑暇的時候,他偶爾會把目光落在玻璃板下的這張照片上,這張照片喚起了他對崢嶸歲月的美好記憶,他的月芽形的和善的眼睛中有了遐思,也有了幾分柔情蜜意的笑意。

呂出回到了新疆,繼續當著他沒有被任命的區黨委辦公廳直屬組組長。新疆自治區政府一次任命了十幾個處級幹部,但職務相當重要的直屬組組長,掌管著區黨委印鑒、會務、來信來訪等上通下達相當於區政府辦公廳辦公室主任的直屬組組長唯獨沒有被任命。不任命是因為“舊經曆”,呂出知道。別人詫異,他不詫異。他不能重蹈王冠洲的複轍,一旦因為要正式任命,組織部門去外調,狗拉羊腸子似的扯出他的一大推曆史是非來,他得不償失。因此他仍然願意當一個“不任命的組長”,象從前搞地下工作一樣,他是薛浩然、李福泳、紀義、徐學章、王冠洲說的“沒有任命的組長”。

他坦然地忠於著職守。

呂出處理過一個著名的事件。許多年以後,滿頭銀發的呂出到郵局去給兒子寄包裹,包裹的落款處寫著他的名字“呂出”,年老的女郵電員正要蓋郵戳,突然抬起頭,熱情地望著他:“啊?你就是3886啊?”

“3886”是呂出當自治區直屬組組長時辦公桌上的電話號碼。

有的人當了一輩子官,生前有顯榮,死後有顯哀,隻是在老百姓的心裏,沒有留下一樁一件可以讓老百姓永遠記在心裏的事情。有的人哪怕隻當很短一段時間的官,生前無顯赫名聲,此後無青史留名,但老百姓的心裏哪怕隻記住了他的一樁一件做過的好事,他也就留在了百姓的心裏。

女郵電員叫出“3886”,時間已經相隔了四十多年;四十多年的時間沒有衝淡關於“3886”的記憶,足見這個記憶有多麼深刻。

年老的女郵電員笑著說:“那時我是電話員,你要求我們晝夜值班,直到拜城那個事情結束,我每天接數不清的‘3886’電話,這個‘3886’就和你的名字一樣讓我記得死死的。”

呂出也感動得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