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盛蘧仙試行新計劃 華夢庵慣逞舊風狂(1 / 2)

第九十三回盛蘧仙試行新計劃 華夢庵慣逞舊風狂

卻說浣花次早醒來,原想到瘦春那裏,或是眉仙這邊去寫意幾天,誰知昨夜被酒之後,又冒了些風,著了點寒,今日便覺頭暈不爽,兼些咳嗽。心裏還想支撐起來,卻被喜兒早去報與素馨知道,一時蘧仙、素馨都來了。浣花見素馨還不曾梳洗,一臉的睡容,帶著些驚慌之色,趕先跑到床前,僂身到枕頭邊來,問:“妹妹怎麼樣了?”浣花不禁紅了臉,道:“沒什麼,不過著了點寒,倒惹姊姊起了個大早。”素馨聽說,不禁也紅了臉,因回頭向蘧仙道:“你瞧妹妹發著燒呢。

”蘧仙上前,見浣花的臉色紅得和胭脂一般,因拿手背兒去向他額頭熨一熨道:“是呢,可覺得怎麼樣?”浣花道:“也不覺什麼,頭裏稍微有些暈眩罷了。”說著,咳嗽了兩聲。蘧仙道:“還帶些咳嗽呢,這可不是受了風寒嗎?”素馨道:“照妹妹的身體,哪裏禁得起一天半日的咳嗽,前兒我咳了半夜,早腰肋兒都疼了,還是快去請金有聲來,打個方子。他醫風寒咳嗽是很靈的,隻消一個方子,吃上一二劑就好了。”浣花道:“金有聲這人我近來很討厭他,不要去請他,便他打了方子,我也不願意吃。要還是去請何祝春吧?”蘧仙道:“祝春也好。你去年的病,瘦到那麼樣兒,還是他醫好的,你不說起,我倒忘了他呢!”說著便喊團兒去找文兒去請。

一會子祝春來了,素馨因為不曾梳洗,便自回避過了。蘧仙便把帳幃放下,移過一個茶幾來,放在床前,就請祝春進來。診過了脈,蘧仙忙問怎麼樣,祝春道:“沒什麼要緊,隻消一劑藥就行了。隻不過肝脈太旺,倒要好好的靜養靜養,不要自尋煩惱才好。”浣花在帳子裏聽見這話,不禁又紅了臉,心想祝春這話,倒像知道昨晚那回事的。因便自己埋怨自己,不該胡思亂想的,動了肝火,教人看得出來。若被素馨知道,豈不又添一重意兒,還要笑我的氣量小呢。因此又懊悔不該去請祝春。

正想著,聽得蘧仙已陪祝春出去,素馨又複走進房來,輕輕地問著團兒道:“何爺診過了怎麼說?”團兒便把祝春的話說了。素馨卻不說什麼,走近床來,隔著帳子問了聲道:“妹妹可醒著嗎?”浣花怕他多問,因便合了眼,裝做睡熟,不去應他。素馨當他真個睡著,便自退去。回到房裏,教珠兒進來梳頭,心裏卻想,多分是為了自己,要想找些說話去安慰他,卻也找不出來。因隻對著鏡子,呆呆地出了一會神。卻見鏡子裏麵多了一個人影,看是蘧仙站在椅後望著自己笑,因道:“你不去陪浣妹妹,回來他又生氣呢。”蘧仙道:“他不要緊,倒說我纏得他心煩呢。祝春說他肝火旺,可真不錯。他如今說,明兒病好了,便要到蘇州去安靜幾天,並不許我同去,你想還要我陪著麼?”

素馨笑道:“原來他的病為著思鄉呢?我隻不信,一個人思著家鄉便會病了。”蘧仙道:“去年不是也為念著家裏病了,大概浣花的心最是狹窄,容不起一點兒煩悶,所以多病。”素馨聽說,不禁回過臉來笑了笑道:“你也知道他的心是最狹窄的嗎?要曉得,如果別人的心也是和他一般,不病死,也早氣死了呢!”蘧仙笑笑不語,半晌才道:“我倒想著一個好法子呢。打今兒起,我便住在書房裏。”素馨道:“這是什麼意思?”蘧仙笑道:“此刻我這個人若是不在你麵前,你總猜我到浣花那裏去了;不在浣花麵前,他也這般猜著,好像我的形跡上麵,總不免分些親疏出來。若是我住在書房裏了,我不在你麵前,你也隻道我在書房裏;我不在他麵前,他也隻道我在書房裏,豈不免了許多意見?”素馨笑道:“虧你想出這樣好法子來。狡兔三窟,大概也和你的想頭一般。你果然愛到書房裏去睡,我便教珠兒把你鋪蓋搬出去,可不要睡了半夜,又跑了進來。”蘧仙不禁嗤的笑了。從這一日起,蘧仙真個把床鋪移到絡珠仙館去了,隻不知道還是睡的全夜,還是隻睡半夜,作者也就無從查考,暫且按下不提。

卻說這日正是六月初四,便是寶珠約蘧仙等去看戲的一日。清早,華夢庵便跑到蘧仙家來,進門便問文兒道:“你爺可曾起來?快請他去,說我來了。”文兒笑道:“爺在書房裏呢。”夢庵詫異道:“這樣早便到書房裏了?我隻不信。”說著,也不待文兒引導,徑自大踏步跑進花廳門去,向左轉個彎兒,走進一重秋葉式門,裏麵便是一帶回廊,抱著一所極華麗的三楹精舍。廊下掛著一行珠燈,天井種滿了芭蕉,上麵還蓋著一座碧油的涼篷;欄杆上掛著一帶湘簾,靜悄悄地沒些人聲。中間玻璃門還掩著未開,夢庵便去推這中門。文兒忙上前一步道:“這門是裏麵反鎖了的,我已教人打上房裏兜轉去開了。”說著,裏麵便有腳步聲出來,呀的一聲,把門開了。卻是小丫頭喜兒,因見夢庵,便向文兒道:“爺還睡著呢。”夢庵道:“可是一個兒睡著嗎?”喜兒笑點點首。夢庵便知道蘧仙向來歇午覺的床塌,便在西邊一間,因搖手兒教他不要通報,躡足走進房去。一看見裏麵裝著一架碧紗櫥,櫥外牆角上裝的一架電氣風扇,已停了不動;書桌上的洋燈尚未吹熄。走進碧紗櫥去一看,卻隻一張空榻,並不見有蘧仙,不禁嗬嗬地大笑起來道:“我說他放著兩位夫人,倒肯一個兒睡在書房裏呢?文兒快來?你爺不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