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好朋友替作不平鳴 小兄弟縱談因果事(2 / 2)

夢庵道:“如今可收回了沒有?”蘧仙道:“此刻自然都收回了,便是萬豐的存款,也都抽了回來,所以我替寶珠僥幸。若不是石漱芳逼著分家,葛雲伯貪做號東,一日一日的搭將下去?等到柳夫人百年之後,說不定寶珠這班人都要站到白地上去呢。所以浣花說柳夫人是麵子上裝著糊塗,心裏卻是弄著乖巧,這話實在不錯。但是其中也有天數,若不是石漱芳急功圖利,那秦文的遺囑此刻也還悶著,不致於拿出來給柳夫人看。那柳夫人便有這門心思,一時也說不出口。若不是葛雲伯覬覦萬豐,那柳夫人的股子,此刻也拆不出,一班人的存款便想抽時也不免有些顧慮。一時也下不得手。偏偏湊巧,兩件事一齊發作,人家都替秦府上捏一把汗,誰知柳夫人倒反寫寫意意的若無其事順勢兒行了過去。你想他這種從容不迫的手段,誰還及得過他。我當初也替寶珠擔著心事,以為寶珠是個寫意慣了的人,什麼事都不問,一分了家,‘苦’字兒便上了頭,直到此刻,方知寶珠是個天生成的福人,上頭有著一位賢明聖善的慈母,下麵有著幾位聰明智慧的夫人,說玩笑便玩笑,說正經便正經,不比那些荒嬉無度、知樂不知苦的一班膏粱子弟。莫說別個,便是他的幾位姬妾,也還能夠主持中饋。你想這種豔福,除了寶珠還有誰享過來呢?

此刻東南兩府相形之下,倒反分了苦樂兩途。聽說秦瓊自分家以來,急忙忙把他老子的棺木抬了出去,也不及替他安葬,徑自跑到京城裏去想法子,要想弄個鹽運使出來。石時靠著他姊姊的照應,也伸著勁兒想謀差使。石漱芳和金有聲兩個卻在那裏忙著置田產,開錢莊,忙得什麼似的,可不苦惱?寶珠卻仍安閑自在,在園子裏和他幾位夫人吟詩拘曲,飲酒賞花。柳夫人也是看破一切,不希罕什麼祖宗遺產,任著東府裏中飽去,也不和他們計較,落得背著好名聲兒,教合府裏上下人等,感歎他老人家的寬宏大量,誰也不肯欺侮他娘兒兩個。所以南府的景象,依然如昔,倒覺得比從前更寫意了些。前兒浣花去時,回來說東府裏的幾個姊妹,倒是個個有了意見,說石漱芳隻顧自己,不顧姊妹。

第一個便是美雲,說他謀吞了葉魁的家產,打算和沈左襄商量,向他算一算總帳呢。麗雲一班人向來是吃用慣的,如今石漱芳當了家,一個錢看得車輪般大,也不提起一注半注陪嫁產兒,所以都很不舒服。一家子弄得怨聲載道,連丫頭婆子也沒一個不咒咀他。南府裏卻是照常辦事,各房裏人沒一個不說婉香賢慧,讚他能幹,丫頭婆子也都歡天喜地的幫著主子。柳夫人更是寫意,說有二萬一年的進帳,隻要子孫守得住,不花費了,也就不至於鬧什麼饑荒,所以盡數派給各房,各顧各用,倒反綽有餘裕,難怪寶珠說‘一個人最怕的是錢多了。一個人多了錢,定要想法子去尋苦惱,反害得他沒一日不在煩惱中過日子。最好是不多不少,剛剛夠得用場。’如今,他的處境便是不多不少,有二百兩一月,盡足他一個寫意的了,我因此替他僥幸,你們想可是不是?”

正說著,文兒進來,說酒已擺在亭裏了。夢庵笑道:“管什麼人家的閑事,咱們還是飲自己的酒去。”說著,便從炕上跳下地來,扯著祝春、蘧仙便走。正是:

有酒不如今日醉,無錢免使後人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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