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好朋友替作不平鳴 小兄弟縱談因果事(1 / 2)

第九十一回好朋友替作不平鳴 小兄弟縱談因果事

卻說秦府分家的事,並不邀請親友居間,所以外麵的人,並沒知道。偏偏是華夢庵消息靈通,早已打聽得仔仔細細,這日,便到蘧仙家裏來。卻好,何祝春正在花廳上替蘧仙寫槅子上的圍屏,看見夢庵進來,隻把眼睛向他望了一望,卻仍顧著自己寫字,不去理他。蘧仙手是曳著屏條,也隻向夢庵笑,點點頭說:“今兒難得,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裏來了?”夢庵笑道:“我料得阿春在這裏寫字,寫完了,總有酒吃,所以,我特地帶點兒下酒菜來,孝敬你兩個。”祝春聽說有下酒菜,便停了筆,向四下一瞧,並無一個紙包,也沒一個攢盒,料想是夢庵哄著他的,便冷笑一笑道:“簡直說想吃人家的酒罷了,嚼什麼呢?”

夢庵也便笑笑不說,直等他把十六條圍屏一氣寫完了,方才把祝春扯到炕上去坐下道:“我問你,你可知道秦府裏近來的事嗎?”祝春見他說得鄭重,因道:“我和寶珠許久不見了,他府裏出了什麼事?”夢庵把炕桌一拍道:“便是我從前說的話,此刻都應了呢。蘧仙,你和寶珠是至親,難道他們分家的事,你也不知道嗎?”蘧仙笑道:“我當是什麼呢!他們分了家,我倒替寶珠僥幸著,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祝春道:“我卻不曾知道,蘧仙也不和我講起,究竟為了什麼便分了家?”蘧仙歎口氣道:“說來話長得很,不過這裏麵的實情,不但外人不知道,據浣花說,他們一家子人也都不很明白呢。隻知道這分家的意思,卻是文老的遺囑。”

祝春道:“這也是樹大分枝,算不得什麼希罕。不過你說倒替寶珠僥幸,這句話裏麵可有文章呢。”蘧仙點點首道:“如果不趁早分了,將來說不定和我一樣,不但一些兒分不到手,還要派上一份兒還不了的債呢!”夢庵拍手道:“蘧仙到底是個聰明人,到今兒你才信我的話,不是替杞人憂天了嗎。祝春是個糊塗蛋,不和他仔細說,他也一輩子不明白呢!”因向祝春道:“當初你在萬豐裏的時候,你竟看不出文老掉的槍花?你這個人真是該死。此刻葛雲伯叫穿了,說是秦文累年存放下去的‘公眾進款’都用自己的化名存著,等到死後,石漱芳都提出去了,倒反教公帳上虧空萬豐一大筆帳,拿股本去抵衝了呢。

”祝春道:“哪裏話,這可不是柳夫人上了當嗎?”蘧仙笑道:“你們以為柳夫人是個糊塗人麼?哪裏知道他是裝糊塗,心裏卻很明白著,所以才趁這個當兒分了家。”夢庵道:“我聽說分的很不公平,倒是秦珍占著便宜。”蘧仙道:“你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論理,他們上一輩子,本是三弟兄,此刻分派起來,應作五股,一股提作祭祀,三房合分一股,長孫應得一股。寶珠的孩子,雖然算不得長孫,若是秦珍竟養不出個男孩子下來,那便依著‘長房無子,次房長子’的規矩排來,可不便宜了寶珠?所以袁夫人不肯提出長孫的一股。柳夫人的意思,卻恐秦珍養了兒子,寶珠依然沒份,倒不如依了袁夫人作四股分了,寶珠也占著些現成的便宜。所以浣花說柳夫人是明裏裝著糊塗,暗裏卻弄著乖巧呢!”

夢庵道:“依我看來,寶珠這邊到底吃了大虧。聽說萬源金號算了文老的私產,在公帳上分給他的進款,每年不過二萬。難道偌大一個秦府,每年隻得八萬出息不成?前年年底,石時去當幫帳房時,我曾問起過他。據他說,單是各莊租米,也要收到兩萬擔光景呢!”祝春因道:“不錯,當時聽他說過。凡是經過他手的田房契串,他都摘記下來,說有一本冊子記著的。”夢庵跳起來道:“最該死的便是石時?他在咱們麵前裝做一個假仁假義的腔調,好像和寶珠很是要好,誰知他心去卻是為著自己。他記著的冊子,可給你看過?”祝春道:“沒有。”夢庵道:“可原來呢?前兒我去問他,他倒推得幹幹淨淨,說‘秦府的家務帳誰也調查不清。

當初幫著帳房,不過兩三個月的工夫便出來了;娶親之後,不曾再到秦府帳房裏去,所以後來的事,一概都沒知道。便是當初記的冊子,也隻得三五十處田莊,內中還有許多是花占春名下的呢!’你想這話可聽得嗎?所以我猜著他定是和他姊姊串通一氣的了。進一步說,恐怕連他夫人陸瑣琴也是見利忘義,合夥兒弄著鬼,所以陸蓮史先生近來的口氣,很說他夫婦倆個是沒良心的。”祝春道:“不錯。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了。寶珠的幾位夫人聽說所有財產都在文老手裏,這話可真嗎?”夢庵道:“怎麼不真,我早說過了,文老這樣一個古板人肯給寶珠討四房媳婦,便是為了那花家、葉家、顧家的財產。”蘧仙笑道:“你這話今兒才應了。我當初也曾現身說法,把這種家庭中飽的榜樣,和寶珠說過,寶珠卻是聽不入耳。不過到得今兒看起來,柳夫人的角色,倒比文老更高上一層呢!他願意在此刻分家,便是為了這件事,不嗬,怎麼好向袁夫人收回這些田單契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