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跟在靈華的身後慢慢的走下山,她問靈華的問題沒有了回音,也便不再追問。兩人一路無言的下山,各自懷著不同的心事,念著不同的人。
一心在一個石階前停下了腳步,凝神望著堂庭山東早已升起的紅日,沉沉的落下一聲歎息。
而歎息的不止是她。
今日便是第七日,一心再往前走幾步,便是懷山寺的山門,不少的鎮民就是在那裏,她和靈華都會遇上他們,一心甚至可以想像到他們臉上的絕望。或許現在守在鎮口的士兵已經迫不及待的闖了進來,像狼一樣凶狠的提著嗜血的刀鋒,恐懼早已經讓他們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和惻隱,就仿佛在他們麵前的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病弱之人,不是還掙紮這想要活著的生命,而是腐壞了等待處理的一塊肉。
晨曦淡去,那太陽漸漸的明朗起來,卻驅散不去人們心中的陰霾。人們喜歡昨夜,那個夜晚安靜而甜美。
“一心……”
靈華走開了兩步,發覺她沒有跟上來,轉過頭來輕聲喚她。
一心怔了怔,故作沒事的衝著靈華笑笑,一麵挽著長裙正準備走下石階。可竟沒想,那一個瞬間她恍惚了一下,心口忽然的一陣劇痛,痛得她連眼睛都睜不開,直直的從石階上摔了下來。
靈華見狀,驚慌的上前去扶:“一心!”
一心被靈華支撐著慢慢抬起頭,心口的劇痛早已消失,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就像是逃離了生死關頭一般的倉皇。一心怔怔的回過頭去看剛剛走過的那個石階,仿佛不敢相信她從那上麵摔了下來。一片桃葉幹枯著隨風飄零,落在了石階上,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裏空空蕩蕩,冰冷得猶如死寂。
那一個瞬間,她就像是失去了所有,連身體都仿佛飄忽而虛幻。
靈華看著她蒼白的臉,擔憂的問:“一心,你說話呀,是不是摔痛了哪裏?”
一心怔怔的回過神來,盯著靈華的眼眸許久,扶著額頭,覺得似乎沒什麼事了,才狠狠的搖了搖頭:“不痛……”
這句話說完,一心莫名的覺得奇怪——方才天旋地轉,應當是摔的不輕的,雖然自己是雪岩草妖,該有的感覺也是有的,可為什麼不會覺得痛?
“是不是昨晚用神過度了?”靈華放下心來,攙扶著一心站起來,體貼的拂去她衣裙上的塵灰,“沒事就好,我們還是快點回去罷。”
一心點了點頭,沒再多想。
日中晴空,已是那兩人走遠許久之後,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也停在了這個石階上,他衣衫帶起塵風,狂狠的刮起那枯桃葉,讓它折斷了在塵沙裏。
靈華和一心清晨回到醫館的時候,大部分的病人依舊還在睡夢中,學徒燃起了藥爐,準備煎藥,看見她們進來,淺笑著微微頷首。熹微越過了屋簷,穿透醫館堂院裏喬木的枝椏,驚落了一葉黃蝶。晨陽映在藥爐上嫋嫋的白煙上,折散出安詳的平靜來。
靈華看著一心凝神盯著那白煙的側臉,她的眼神裏沒有一絲的恐懼,仿佛一泓深潭,寂靜而沉遠。
可是,最後的安寧被打碎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