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急雨新停,仲夏的時節,雲雨終是來去匆匆。
午後的日光慢慢淺淺,透過散去的墨雲落在濕漉漉的青石路上,醫館裏的人也漸漸的少了。其他的學徒們都被遣去給鎮上的人家送藥,獨獨是一心得了閑,歡喜的支著頭屈身坐在門欄上,出神的看著前街,不知道想些什麼的傻笑著。
或許就是因為那個藥櫃側旁的木箱子。
昨日黃昏入夜時,黎白首診治完了最後的一位病者,不經意的偷偷看了一眼還在專心分擇草藥的一心,什麼也沒說的獨自回了房間。這裏的集市從無夜市,醫館也是入夜則閉門,自然亦照例,除了一心外的二位學徒各自回去了。
漸漸的晚了,一心依舊是心心念念著白日裏白首交代她的事情,本以為他還會說些什麼,可隻見他同往常一般的在房中看書,似乎那不過是一件尋常的瑣事罷了。一心走到廊下,隔著庭院遠遠的望著他的房中燭火投映在紙窗上的影子,她微微蹙著眉,輕歎一聲。
大概真是自己想多了。
一心背過身去,自言自語道:“一心啊一心,分明黎郎什麼都沒有說,當真不知道你為何會這般的期許。”
她搖了搖頭,可這到底還是先生讓她去做的,如今她在醫館做事,也不能不去的。
當她打開白首說的那個木箱子的時候,隻看到那裏都是寫過了字的宣紙,滿滿的一整箱。她看得出來白首的用心,那些紙張都是細心的卷起來,用細麻繩綁好了疊放在箱子裏。這反倒是莫名的讓一心氣惱起來,黎白首這是在拿她開玩笑麼,眼前箱子裏的物件都這般的齊整,到底是要她整理什麼?
一心嘟著嘴,不滿的用力關上箱子。
“我本以為,不用我說你也會去看上麵寫了什麼。”黎白首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在身後響起來,等一心訝異的回頭,正看到他微微笑著走過來。
“既然是先生珍惜的物件,我怎好隨意的去看?”一心依舊是氣惱著,故意的側著身不看他。
白首打開箱子,隨意的拾起一卷宣紙,打開來放在了一心的眼前。
那是他文秀的字跡,筆鋒落墨微微的染起宣紙的陳舊。
“這!”一心怔住的看著那上麵的字,仿佛那比所有的景致都更讓人驚歎,“這一箱都是?”
白首看著她驚喜的眼眸,很輕的點了點頭。
整整一個箱子,都是他寫過的,她的名字。
一心蹲下來,伸手去撫摸那些早已幹了的墨跡。忍不住的湧出淚來,說不盡的歡喜。
“你也是知道,我自幼隻讀醫書,也比較的木訥,其實我並不知道要怎麼說,不比閣樓裏作詩的才子,落筆即成旖旎,可是我終究還是想讓你知道。那時我隻知道你的名字,想你的時候便寫,不知不覺竟寫了一箱子。”
白首停下來,隱約的仿佛聽到她輕聲的啜泣。
“一心?”白首遲疑著也蹲在了她的身側,卻看不到她的臉,正是怕自己是否說錯了什麼,“你是不喜歡嗎?”
她依舊是沒有應答。
白首仿佛有些懊惱,或許原本克製住,把這份心意藏起來會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