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走回住處把它燒掉。

但是,我發現我正麵對亞爾伯橋,而這時一個念頭襲來:“何不把它丟進易北河?”這樣我便用不著再打開它,看它。

橋上隻有幾個人。我走到橋中央,正對河水,河水仍漲。我掃兩旁一眼,見無人在近處,於是我把畫丟掉。它消失在水中,我聽到它撞碎在橋墩的破冰柱上。

我心情鬱喪地回來。

桌子上放著教授的信。

明娜那天早晨去世,完全出乎意料的,是心髒病猝發。

7

第二天上午,我接到一個由明娜親筆寫的收信人姓名地址的小包裹,蓋著病院的封印。包裹的上層有六張信紙,密密地寫滿了字;但最後一張則隻寫滿一麵,第二麵僅有幾行。

日光岩,4月17日,188——

“至親愛的朋友,——醫生告訴我你來過,並轉達了你給我的問候,他也答應下次你來時轉達我對你的問候。知道你在附近,對我是極大的寬慰。

“我要給你寫信,但隻能時斷時續的,因為這總是深深牽動我的內心,而醫生已一再強調,我必須避免一切令我激動的意念,這個,我會遵守,但有一件例外,我必須寫信給你,因為這是我惟一可以避免不斷不安的方法。因為我有一種感覺,我可能會突然死去,當我跟醫生這樣說時,他笑我,但我似乎覺得我可以看出他也有同樣的想法。然而,仍有可能我隻是身體虛弱。同時,想到事情如果發生,你可以獲得通知,我感到安心。

“我心中有那麼多沉積,以致我必須向你吐訴。我已把你的信件和一些小物件收集在一起。是我不希望落在別人手中的;我把它們包成一個小包,寫上了你的姓名地址,我現在的信,每寫一段,就裝進包包裏。

“或許有一天我們會一同笑這個念頭。願神賜予我們這個機會。

“今夜我不能再寫了,不勝負荷。夜安,我的朋友。”

4月18日

“你知道在精神病院的門把我關起來之前,是什麼使我往萊丹這一趟嗎?(順便說一聲,這一趟於我真是艱難),為什麼我到那岩穴去?除了那你可能也是因此而去的原因之外,還有另一個想法,就是,我在那裏會發生異常的事。然而,我想到的不是業已發生的那事,盡管,它比我想象的那事更為奇妙。我想的是,心情的激動會讓我不堪負荷——不是讓我死,就是讓我瘋,而即使是瘋,也比我現在的心境好。

“但能在那裏遇到你,是何等天賜的幸福啊,海拉德!我看出來你還是一樣,而你也覺得我還是一樣——對你。對‘他’,則我已是決然地變了。

“我十分清楚,我對他的忿懣變得如此毫無保留,使你何等苦痛,然而我不能自己。我已變得如此壞了,如此苦澀了——是的,如此憤恨了。

“這或許是你不易了解的。

“厭恨自己曾經愛的人,這如何可能?或者,最好是這樣問(因為前麵那種問法很可能是你不易了解的):‘一個人,在對另一個人由於日日觀察已確知其真正性格,而鄙視到如此程度的時候,她還如何可能愛他呢?’而這裏我們說的不是愛情的偶然低落,因為我確實對他有所了解。

“這一點,我認為是至為重要的,而為了讓你得以徹底了解我,我必須告訴你我關於這一點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