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女孩,當你克服了這些衝突困苦,你將靠你自己的力量變為明朗健康真實的女人……神知道我是如何願意幫助你,但你明白我做不到。除你自己以外沒有人可以做到,甚至那麼愛你的赫茲夫人也不行。我很想勸你跟她坦訴——而很可能她的勸告會於我有利,但這不是重點的所在。我不認為你除自己以外該去請教任何人。你的本性或許會突然地、本能地選擇最適合它的……更重要的是,斯提芬遜和我現在都必不可增加你的躁亂,尤其不能像今天這樣輪流出現,使你的決定更為困難。你承受不了,而結果很可能使你做出莽撞的決定,像剛才這樣。我們兩個都已各自單獨跟你見麵,各為自己辯護。從現在開始……”
“為你辯護!”明娜叫著,帶著坦直的笑容看我,“可是,至親愛的海拉德,你一句這樣的話也沒有說過。”
“我沒有說?”我靦腆地問道,“你認為我那麼平靜嗎?”
“不是,不是,我至親愛的,我太了解你,你是這麼溫柔、這麼充滿著愛,這麼為我著想,你想免除你本可加在我身上的責備,但正因如此,我更為自責!”
“不要為我,明娜!你無權這樣做……我有什麼可責備你的地方?我們的相識即使不能帶來未來,也是我至為珍惜的!為了我所感到的愛,我是如此感謝你……”
“不,海拉德,噢,不要這樣說——”
“這讓你覺得痛苦?那我就不再說。我也不要用因失去你而將產生的痛苦來嚇你……要來的必定會來,相反的,我答應,我會盡我的力量明智地度過去——而且——雖然我不可能試圖忘記你——也不會——”我的唇顫抖了,眼中充滿了淚水。“不是,不是,”我繼續說,“我要說的不是這個。再說,你的心會告訴你一切……我已提議從現在開始,斯提芬遜和我都必須同意,在你下定決心以前不再跟你見麵。如果暫時你能離開此地是最好,不知你鄉間有沒有親戚可去——”
“梅森附近我有一個表姐,她跟她丈夫在那裏有片農場。我去他們那裏方便,今年夏天他們才邀過我,我現在甚至可以不先通知就去。”
“這更好。你明天就可啟程?”
“明天?噢,好啊,我想可以。”
“那麼去吧,明娜。最好不要耽擱。當你做了決定,我想你可以寫信通知。”
明娜點頭。她又坐回窗邊的椅子,悵望庭院。
我拿起桌上的帽子,在手上轉來轉去,等她回頭。終於我走過去,觸觸她的肩。她回頭,含淚的眼睛吃驚地瞪著我伸出的手,我的另一隻手則神經質地玩著帽子。
“這是做什麼?你要走了?”
“是,明娜,我必須——已經很——我是說,由於你明天走,我想有許多東西整理。”
“我去的不是西伯利亞。”
“不會比西伯利亞更遠,但是我必須走了——為了——”
“你這樣說不對,海拉德!但是,你現在走,把我單獨留下,或許是對的,盡管我害怕的也正是這個,但是我必須習慣……你什麼時候再來?”
“我不再來了。”
她跳起來。
“不再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今天晚上不跟我一起過了?”
“我不認為那樣是對的了,因為我們已經不再是未婚夫婦。”
“不再是未婚夫婦?我似乎覺得我們必須仍舊是,隻要……無論如何,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仍舊’,或許一直到你‘跟我解除’,但是一定不能讓你承擔這個責任,因為你永不可能有這個心做這件事。不論你將做的是何種決定,你所締結的都將是新的關係。解除我們婚約的是‘我’,你一定要感到你是自由之身。”
“哦,海拉德,這是多麼慘痛的事!昨天,當我們交換戒指的時候誰會想到這個呢?”
她低頭看手上的戒指,當她兩手擰成一團的時候,戒指在閃亮。
“對了,戒指”,我叫道,帶著英雄式的努力開始要把我的戒指從我的指關節上扭下來。
“不,不要,”她叫道,把手按在我的手上,阻止我做下去,“哦,不要把戒指退還我,也不要退還你的!為什麼我們要那麼殘忍呢?”
我歎息,微笑,溫柔地緊握她的手,吻它,感謝她那正確的本能使我們免除一項不必要的苦痛,那或許是我們的遭遇中最痛苦的一項,因為在觸及這魔術般的表征時,婚約的一切意義都會呈現。騎士在聆聽其騎士頭銜被剝奪的時候所感到的恐懼,往往並不如執法者將他的盾牌擊破時那麼可怕。
“你不來了,海拉德?不論有沒有婚約,我們畢竟仍舊一樣。”
“至親愛的明娜,請你想象一下我不來的決心是何等困難!我真不知自己如何去忍受,因為這可能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最後一個晚上。”
我的情感淹沒了我,我緊抿嘴唇,為了避免跟她四目相遇,我把頭轉開,盯住灰色的壁紙上一個靴狀的點。若說那點有任何美好之處是不正確的,然而卻仍舊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心中閃過:“也許你永遠不能再看見它。”明娜無助地注視著我的悲傷,盡管我仍舊盯著壁紙上的那點,卻可以感覺到她的表情。這樣一兩分鍾以後我才能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