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璟宸木訥地立於床榻旁,她的父皇,與之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如此在乎,可一聞之他的病情,還是心急如焚。這大約就是剪不斷的骨肉之情吧。
出了華清宮,趙璟宸甚是疲憊,到了這個月份,是極易被察覺的,她不得不裹腹來掩人耳目。不覺間,竟到了鳳鸞宮門前,蕭貴妃的住處。想來,也該進去看看,也是因著蕭貴妃,她才有了自己的孩子。
一入鳳鸞宮,鈺秀便低低道:“莫非此處住著的也是位不受寵的妃子麼?”趙璟宸這才驚覺,與往日的奢華宮殿相比,此處竟比清秋宮還落魄萬分。隻是短短幾月,富麗堂皇的鳳鸞宮也成了冷宮。
庭院堆積的落葉,窗柩出落滿了灰塵,珠簾全被換成了灰白的紗布,那些擺設的瓷器古玩統統不見蹤影。空洞的大殿,像是被洗劫一空,漆紅的柱棟間飄著蒼灰的紗卷,陰森恐怖得讓人窒息。
紅霞一手掀開帷布,一手將木盆抵在腰間,時不時抬手用袖子擦拭額角的汗,瞧見趙璟宸,杵在原地,頓時眼眶濕漉漉的,木盆也滑脫了,水濺濕了她的裙角。
許久,她才驚慌失措道:“公主您來了,奴婢去稟告娘娘。”
帷幔下,趙璟宸第一次瞧見了蕭貴妃那不施粉黛的模樣,少了些嫵媚,多了些楚楚可憐。她酣睡著,口中不時喃喃自語。
紅霞解釋道:“自茂王離世,娘娘悲痛萬分。加之,懿貴妃與太子不讓娘娘見皇上,便失了心智。”
太子,她的三哥,並不是所有皇子中最有天資的一個,卻因為懿妃才能保住這個位子十年之久。記憶中,懿妃溫文爾雅,與各宮嬪妃間相處融洽,即便囂張跋扈的蕭貴妃也拿她沒轍。想來,若不是懿妃善攻心計,六皇弟怎麼遭遇橫禍喪命。
趙璟宸不免唏噓,卻下令道:“不管之後境遇如何,蕭貴妃總是父皇的一品妃,你且好生照顧。”
紅霞即刻跪下,泣不成聲道:“是。”
寒風瑟瑟,這樣的季節,南灝竟是如此的冷。走在玉石道上,趙璟宸心事重重,懿妃讓自己留在宮中究竟為何。
三三兩兩的宮人小跑著路過,神色慌張。鈺秀便上前去打聽個究竟,那個失魂落魄的小太監,上氣不接下氣道:“打仗了,打仗了??????北魏皇帝打到臨江來了,就隔了一條河,就到帝都了!”
鈺秀驚呼,“這怎麼可能!”
小太監較真道:“連太子都帶兵去了臨江,這還假得了?”一邊說著,一邊還馱著包囊。
他身旁的小宮婢歎息道:“甭說你不信了,世人都說公主同北魏皇帝感情深篤,這咱們公主才嫁過去多久呀,皇上以為咱們公主去了北魏就能換得兩國安定了。眼下,公主回了南灝。這太子素來與公主不親近,可別把氣都撒在公主身上了。”
小太監朝她擠眉弄眼,唬道:“你這嘴怎麼沒把門的,萬一被主子聽見,小心你的舌頭。”
小宮婢氣不過,回頂道:“這國都保不住了,還論什麼主子不主子的!”
聽得他一言你一句的,鈺秀眉心打結,她擔憂的事終究還是來了。一轉身,便瞧見一行人急匆匆向此處而來。
那領頭的參謀將一身盔甲,隻微微俯身道:“公主,太子殿下請您隨臣走一趟。”
趙璟宸輕笑,連帶著發髻上的珠釵輕搖,紅色的寶石墜子擱置在額角,猶豫鳳凰泣血,分外妖嬈。她暗暗自嘲,連一個小宮婢都能明白的道理,她怎就想不明白。無論她此刻身在何處,總是錯的。一如兩國交好時,她便是一份禮,維係著兩國的和平。戰爭一觸即發時,她便首當其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