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然不知今夕何夕(1 / 1)

連日的奔波勞頓,想到娘娘臉色也不好了,鈺秀便心疼了起來,隨意找了間破舊的驛站歇腳。

眼瞧著進入南灝邊境,趙璟宸才肯歇下。驛站偏遠,連弄些滋補的湯水都甚難。

在破舊的爐灶下折騰了幾個時辰,鈺秀才端出一碗魚湯出來。臨近水源,也隻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乳白色的湯上撒著青翠的蔥花,很是誘人,鈺秀小心翼翼地端到趙璟宸麵前,笑道:“娘娘,趁熱喝了吧。”

抬眼便瞧見鈺秀被熏黑了的臉,發髻上還插著幾根稻草,反倒有些心酸,隻忍道:“辛苦了。”

鈺秀羞澀地抬手拭去額角的汗,微微笑道:“也不費事,娘娘喜歡就好。”

觸及,指腹傳來的溫熱,趙璟宸眼眶微潤,隻因自己曾移傘之舉,她竟如此忠心不二。

鈺秀這才開口道:“娘娘,如今快了南灝,您有何打算?”她麵色凝重,眼下,即便娘娘回了南灝,也未必能進宮??????趙璟宸直言,神情篤定,青絲如逶迤“去濱州,九皇叔定會相助。”

鈺秀拿了件毛毯為其蓋上,小聲道:“娘娘也早些歇息吧,今日還要趕路。”搖曳的燭火,令人昏昏入睡,那頭青絲如瀑般傾瀉於暖榻上。

濱州,一個遠離南灝帝都的郡城,繁華富裕程度並不亞於帝都。自古以來,皆是重農抑商。可濱州卻是富起於商的。

街道上的店鋪鱗次櫛比,尤是到了夜裏,樂坊飄音,千街錯繡,燈火連晝,吟叫百端,市人通宵達旦,來往不絕,可見夜市繁榮。她們卸下男裝,直奔王府而去。

端王府離鬧市偏遠,府宅構局精巧別致,處處精簡,也毫無奢靡之風。

遙望亭中倩影,端王疾步略停,摩搓著手心已別二十年的環佩,思緒飄遠。他從未見過他這位侄女,南灝的大公主。雖未曾相識,竟有一絲故人再見的欣喜。

初見他,她盈盈而拜,輕輕道:“九皇叔。”

許是她的容貌像極了孝嘉皇後,他凝神注之,身邊的管家輕咳,低低道:“王爺,公主遠道而來,奴才下去備些茶水。”他這才混沌醒來,顯然有些慌亂,急忙扶道:“快起來。”

趙璟宸抬眼,環顧四周園景,笑讚道:“濱州,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可見九皇叔功績。”

他背手而笑,“長樂說笑了,一個落魄王爺淪落到此,也隻能守著這一塊地方度過餘生了。”

九皇叔隻才不惑之年,冠下這銀絲千千,絲毫不比父皇少。她由衷道:“母後曾雲,她平生所敬佩不多,九皇叔您便是母後所欽佩之人。”濱州能如此,是端王治理所致,南灝能太平二十載,是因端王適時避世,不參黨派之爭。

昔往矣,他不禁歎道:“她這一生心係皇兄,助他一世繁華,已到極致,適才,慧極必傷。”

那年,他也本是難逃奪嫡之爭,卻因她,他才是眾多皇子中唯一的幸存者。猶記她那神采奕奕的明眸,那淩雲的氣度,指點江山的才華???????他的四嫂卻道:“九弟,我知你有一腔熱血與抱負,可眼下,若是你同他們一般執意留於帝都,便是自尋死路。不如去濱州,雖是荒蕪之地,可你卻是化腐朽為神奇之人。”

他的皇兄,論才智不及他,可卻是極度殘暴之人。端王俯身凝思,終究,是她惜才,才設法保住了自己,保住了端王府上上下下二百多口。轉身,他問道:“長樂千裏而來,定是有急事,不妨直說。”

她跪地,花鈿輕搖,長袖伏地,懇求道:“太子如今把持朝政,陷害忠良,請皇叔出手相助。”他昂首,天已暮,鴻雁結隊歸巢,淡淡道:“若是回去,帝都風雲再起,又當如何?”隻因皇後當年救助之情,即便他心懷天下,也必須在這小小的濱州殘度一生。他解下腰間配飾,眸子凝住這二十年的心血,歎息道:“也罷,也罷,這虎符你交於靖兒,他必定相助於你。”

趙璟宸接過此信物,叩頭道:“長樂謝過九皇叔!”

他越過她,忍不住道:“隻當還了你母後當年的救命之恩。”

天色已晚,趙璟宸眼望著他那蕭瑟離去的背影,攥緊了手心的虎符。她輕歎,她的母後即便是纏綿病榻,也運籌帷幄,她掌控著這麼多人與事,卻始終掌控不了父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