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透著樹葉的縫隙傾斜下來,樹影斑駁間,那小人兒正癱坐在地上玩著,細密的汗珠附著在那那寬大的額頭上,他手裏捏著竹藤製成的球,藕段似的胳膊忽上忽下,戲弄著那團雪白圓滾滾的球。纖兒可真被玄王給逗樂了,輕笑道:“你竟這樣戲弄雪球。”
日子久了,玄王也與纖兒熟稔了,朝她擠眉弄眼道:“小聲點,若是母妃知道了,往後定不會讓我來了!”稚嫩的語氣隱透著擔憂,小肉手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雪球。
纖兒也不覺朝內殿瞧了瞧,蘇太妃一向不喜棲鳳宮的,為何今日卻殷勤登門,公主也要屏退左右??????纖兒心中疑惑不解,卻隻能陪著玄王。
好一會兒,蘇太妃才出內殿,便朝著玄王走去,與纖兒四目相對,她淺淺輕笑,那淺薄的唇勾勒出一抹令人難解的笑意。
纖兒隻福身,敷衍般地送走她,便疾步走進內殿。
殿內,纖兒隻瞧見貴妃榻上那抹嬌瘦的背影,玉肩微聳,輕泣聲隱隱傳來。
珠簾掀起,玉石相撞聲清脆入耳。纖兒急切問道:“您這是怎麼了?”
趙璟宸轉身,淚眼迷離道:“你為何不說?”
纖兒一時也懵了,也惱道:“又是蘇太妃和你胡說了什麼?”
“若不是蘇太妃在圓音寺遇見了玉兒,你究竟要瞞到何時?”趙璟宸手撚著一張皺皺的書紙,質問道。
纖兒也紅了眼,別過臉去,淚如珠般落下,回道:“告訴您又如何?南灝之事,早已經與您無關了。”
那素白的臉上淡無血色,輕咬薄唇,道:“書言,我無法保住她,可她的家人,我定要護他們周全。”
纖兒抹去了淚,蹲在她身旁,雙手握住她,勸道:“您如今的處境,又如何救李家。即便是去了,皇上被太子軟禁,您又能如何?何況這亂世,滿天戰火的,您置自己何顧?”
將視線移至那擱在桌架上的相思吟,與君相知,形影相隨,便長命無絕衰。趙璟宸輕緩開口道:“我是南灝的公主,他終究是我的父皇,我怎可棄他不顧?”信上說父皇病危,她隻想去瞧他最後一眼。
纖兒聞她這一說,癱軟在地上,哽噎不止。良久,纖兒才問道:“您去哪兒,纖兒誓死追隨。”
趙璟宸心下微暖,輕撫她的頭,謹慎道:“這一次,你留在宮裏,好在皇上也不來這棲鳳宮了。”
聞言,纖兒也知曉她的意思,還是不安道:“您偷出宮去,纖兒不放心。”
趙璟宸垂眸微笑,藏住眼中那淺淺悲哀,卻堅定道:“你留下,常在宮裏走進走出,你若是走了,旁人定會起疑心。”
話語剛落,鈺秀悄然入內殿,肅然跪下,乞求道:“娘娘,您帶上鈺秀吧。鈺秀有法子出宮,在外,也可照顧娘娘。”
趙璟宸瞧了瞧纖兒,纖兒也直直點首,並無異議。趙璟宸緩緩扶起鈺秀,定神看著她,道:“此行艱險,隻怕??????”
鈺秀神清自若,誠懇道:“鈺秀也打定主意了,娘娘毋勸!”
趙璟宸瞧著她臉上那堅定的神情,心頭湧上一股淡淡的欣喜。初見鈺秀,那時的她還是那般膽小柔弱,如今的她,那稚嫩的臉上沉浮出一份臨危卻還有著氣定神閑的從容。
鈺秀會意一笑,便道:“那奴婢先下去收拾東西。”
那清瘦的身影退下,纖兒也抹幹淚,獨自換上趙璟宸的衣衫,出奇的平靜,然後又小心翼翼為趙璟宸梳起宮女髻。
這邊,清淩殿內,魏玄毓俊眉微皺,剛執起的筆,又落在懸案上,還是清冷地問道:“太妃去了後,可有何異常?”
曹龍側立一旁,猶豫了會兒,道:“娘娘宮裏一切如舊,隻是???????”
魏玄毓臉一沉,厲聲道:“隻是什麼,快說!”
到底是被他的威嚴給震懾住了,曹龍忙跪下,回稟道:“太妃走後,不多久,鈺秀姑娘便領著一個小宮婢出了棲鳳宮。”
他目光忽遠,眼底閃過一絲柔軟,話語回溫道:“那纖兒呢?”
曹龍手心已是溢滿了汗,沉聲道:“纖兒姑娘依舊不出門。”
過了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道:“你先下去吧。”轉而對身邊的小允子道:“去壽安宮!”
殿內那暖暖的檀香味一如從前,魏玄毓環顧四周,壽安宮的布置,也似曾相識。他也曾來過她的宮裏,隻是每次都是匆匆而過,從不在意。
“怎麼今日來了我這裏?”
那輕盈的聲音柔柔地從他背後響起,魏玄毓轉身,目光轉而變得深邃,和聲道:“你去同她說了什麼?”
蘇子衿溫婉一笑,眼眸裏滿是柔情,墨色的長袍著身,他愈發的顯得清瘦。纖手不覺撫上他的臉龐,輕輕道:“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