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允子哭喪著臉,自己掌嘴,喃喃道:“我該死,我該死!”
萬樊泄氣坐於地上,副下曹龍勘探四周,來報道:“大人,崖便不見血跡,可這崖壁卻遭到火燒,想必皇上是借助藤蔓伏躲崖壁上,恐怕??????”
萬樊咬牙切齒道:“這群凶徒真狡猾,派了群人在後突襲我們,阻斷咱們營救皇上!還下次毒手,若是讓我逮到,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小允子抹了抹眼淚,不甘道:“皇上和娘娘自會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咱們下去找皇上和娘娘!”
萬樊喝斥道:“你說得容易,如今藤蔓盡毀,怎麼下去,即便是做些藤繩,這萬丈深淵的,哪裏有這麼長的繩子!何況這是??????”
曹龍臉色灰沉,低低道:“這是毒穀,這種氣候,往下十丈,崖壁上布滿的毒蛟蛇,就算有藤繩也是白白送死!”
小允子驚目瞪怒道:“難道就不找了!”
萬樊握拳捶地,暴怒道:“就算是死,也要找到皇上和娘娘。”起身對小允子道:“你領著十個人下山找入口,若是找到便撩狼煙以示。我帶著曹龍他們找些藤草搓麻繩,就算是死也得下去!”
語畢,他們便分頭行事,無人抗拒。
崖低,魏玄毓慢慢睜眼,隻覺渾身疼痛,衣衫盡破。想來也覺驚險,若不是崖壁上斜生的樹木作以緩衝,定會粉身碎骨。
身旁的趙璟宸眼眸緊閉,臉上劃出道道血痕,聞得她那清淺微弱地呼吸著聲,他才安心,緊緊摟著她,麵露心疼之色。
不過一會兒,天色便暗淡下來。他猛然警醒,置身於荒穀之中,夜晚定會危險重重。他吃力起身,尋了一處山洞作為今夜的棲身之所。
柴木火燒間,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火苗蹦竄著,愈燃愈旺。她顰眉相揪,緩緩睜了眼。掀開身上蓋著的衣袍,她靜默地看著倚坐在壁角的魏玄毓,他已經睡著了。她不想驚醒他,便躡手躡腳將衣袍蓋在他身上。
魏玄毓本就淺眠,還是被驚醒了。
如此境況,他卻定然無事,滿眼暖意,笑道:“何時醒的,怎麼也不叫我。”
趙璟宸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溫然道:“就方才。”
他伸臂將她抓緊懷裏,指著洞外的夜幕,月明星稀,輕輕一語,“不想能在這山水中與你賞月,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此等際遇,讓人終身難忘。”
倏然間,她瞧見他的手心盡是破潰水泡,執過他的手,蹙眉紅眼問道:“您的手是怎會這般。”
他忙縮了手,琥珀色的眸子流轉如星輝,漾著笑,道:“古人傳下的鑽木取火這門技術,我還是第一次嚐試,不想也成功了。”
他夷若無事般的說著,她卻落得那兩行清淚漣漣,低低自責道:“是我拖累你了。”
他箍緊了她,溫柔掩去她的淚,笑道:“如此美景也不曾陪我瞧,卻喜獨自賞月。”昨夜,隱約覺著身邊的人下床,本想起身陪著她的,卻終被倦意席卷。
她知他故意戲弄,卻也不忍啼笑,“以後我不獨自賞月便是了。”
他故作疑惑,問道:“那要和誰一起?”
趙璟宸淡然一笑,嬌嗔道:“不賞月了,到那時,您也有德妃、淑妃相陪的。”
他扳過她的身子,薄唇覆上,良久才舍得離開,神色柔情蜜意,“你我同曆生死,到如今你還這般想我?真是讓人心寒!”
她旋即羞窘,輕推開他,道:“如此窘境,您還如此??????”
被她這一推,後背撞到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魏玄毓吃痛,不由得張嘴倒吸一口氣。
趙璟宸瞧見他的神色不是作假,可方才的力道哪裏能弄痛他。翻看他的後背,血暈染了衣衫,她驚呼道:“您何時受得傷?”
他忍下同痛,反笑道:“都是那些小人放的暗器,都是皮肉傷,不礙事的。”
她愴然不已,垂下雙目,暗暗落淚。
熬過了一個夜晚,早已是饑腸轆轆,趙璟宸便起身找些食物充饑。她用荷葉裹著泉水,衣兜裏也全是野果,輕快地走到那個山洞裏,如獲至寶。
魏玄毓瞧見了,揮手推灑了,急忙問道:“你可食過?”昨日跌入穀底,四處查看下,他便知闖入毒穀了,果物泉水皆有劇毒,不然他也早就采摘些果實了。
她懵然不懂,以為是他不喜這些,木訥搖首。
他歎了一口氣,解釋道:“這些果物皆有毒,溪水也不能飲。”
聽之,趙璟宸愁眉不展,心又懸起,無食可吃能熬七日,可無水可飲,不出三日便亡。若是萬樊不能尋到此處,便??????她不敢往下細想。
一室暖意,金色炭盆裏的炭火愈燃愈旺,羅帳低垂,趙璟宸緩緩睜開沉重的雙眼,腦中浮現著昏黑山洞的景象,隻覺幹渴難耐,心有餘悸,掀開絲滑的錦衾。
倚在床邊打盹的纖兒驚醒,忙扶坐起她,隨手拿了件外袍替她披上,又倒了些茶水遞到她麵前。
趙璟宸一時緩不過神來,微弱問道:“這是哪裏?”
纖兒輕輕回應道:“您回宮了。”又埋怨道,“您這才出去幾日,便傷痕累累了。”
一口氣飲下杯盞中的水,她又問道:“皇上呢?”
纖兒神色極變,吞吞吐吐道:“皇上他??????禦醫們還在商討。”萬樊將昏迷的公主送來時,便火急火燎地走了。方才鈺秀從禦醫口中打探才得知皇上病危。
聞言,趙璟宸愣愣癱坐於床榻上,許久才訥訥道:“我要陪著他。”穀底的那些日子都能一同熬過,她不信他就這麼撒手拋下她了。
剛入清淩殿,便瞧見滿室都是禦醫院的太醫,他們都小聲商討應對之策。見皇後到此,霎時頓靜,紛紛跪地請安。
趙璟宸此時也不顧這些禮節,隻讓他們統統起身,焦切問道:“皇上怎麼會有性命之憂!”
禦醫院的吳提點委身回稟道:“啟稟娘娘,皇上背後之傷無礙,隻是,隻是,這手腕處的傷較為嚴重,加之失血過多。”
趙璟宸不解,那日他後背上的傷她瞧過,並無大礙,冷臉問道:“皇上手腕處怎麼有傷?”
小允子滿目愴然,低低講道:“那日奴才找到皇上和娘娘時,見娘娘嘴角有血跡,皇上袖口已被染紅,皇上他??????他割腕以血嗜您,來保住您的性命。”
趙璟宸踉蹌後退幾步,好在有纖兒扶住她。
吳提點不禁歎道:“皇上勝在年輕體壯,不然哪裏能熬到現在。眼下,皇上傷口發炎,有感染的跡象,怕是??????”
趙璟宸方緩過神來,勉強厲聲道:“皇上有神靈保佑,若是有何不測,你們都得陪葬!”她第一次發怒,拿出了皇後的威儀加以施壓。
眾人皆嚇得麵色青灰,撲通跪地,哆嗦回稟道:“臣等定竭盡全力醫治!”
進入內殿,趙璟宸倉皇跪靠在他的床榻邊,纖手微顫地撫上他那蒼白骨感的臉,略過他俊俏的眉眼,淚也止不住滑落。
她執起他那纏滿白色布帶的手,雙手緊緊握住,輕嗚著卻也不哭豪出聲來。終是喃喃泣道:“往後的日子還長,您竟舍得這大好河山,舍得這三千佳麗,也舍得我麼?”
能同曆生死,不離不棄,這般情分,即便心性淡冷的她也舍不下,忘不去,他便也是拋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