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同曆生死述衷腸(2 / 3)

同一輪月,陰晴圓缺時常有,今夜,卻與宮裏瞧的月不一樣,不似那般清冷伶俜。恍惚間,月桂樹下的玉兔正活蹦亂跳地與廣寒宮仙子嬉戲。

回望了熟睡的魏玄毓一眼,皎潔的月光籠上他的臉廓,淨白柔和的他安穩地熟睡著,仿若他隻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童,她嘴角掛著淺淡的微意,又悄悄闔上窗戶。

清明的早晨,魏玄毓草草用了些奶糕,便卯足勁啟程。坐膩了馬車,魏玄毓臨時起意要與趙璟宸一同騎馬了。

忽爾聽得一聲清越馬嘶,混沉有力,兩目神駿,鬃毛硬立,通體漆亮如墨,四肢蹄矯健修長,這便是魏玄毓的坐騎靈犀,出宮在外時,他總會帶著它。

趙璟宸也覺靈犀是臻品,她大皇兄喜飼養馬,她便也知如何辨得好馬。

小允子拉扯靈犀的韁繩,靈犀則不情願地扭動著頭顱,又嘶叫了一聲,他笑嘻嘻道:“也隻有主子您才能馴服它,它可不理睬我呢!”

後麵跟著一幫人,趙璟宸哪裏能與他同騎,便道:“我幼時也學過騎術,不如一人乘一驥。”她也挑選了一匹白色的馬,通體白如雪,貌神也皆不亞於靈犀。

魏玄毓聞言微笑,提醒道:“這烈雲可是東夷進貢的上品!隻怕你難以駕馭。”

小允子也誇道:“烈雲雖好,就是性子烈了點!”德妃曾向皇上討過烈雲,皇上也舍不得答應。

趙璟宸卻覺烈雲溫和,手柔柔地摸了摸它的前顱,便輕踏足蹬越上馬背,烈雲也無反抗,絲毫無事。

萬樊驚道:“平日裏烈雲從不讓生人觸碰的,今兒竟怪了!”他花了兩年的時間才馴服烈雲,可皇後隻輕輕摸了它幾下,它便服服帖帖了。

魏玄毓來了興致,便道:“你能馴服了烈雲,想必騎術也不差,不如我們較量一下騎術!”

趙璟宸推辭道:“不妥,您與靈犀多年,定會心心相通,必能取勝,可我卻第一次騎駕烈雲。”

魏玄毓朗聲大笑,豪氣萬丈道:“那我讓你五百步,若是能追上你,便一同騎乘。”如此風流挑釁之言,卻在他口中說得清淡淩然。

趙璟宸蹙眉,喟歎道:“您這是捉弄我!”隨後便嗔笑揚鞭,策馬離去。

白色的駿馬狂奔,鬃毛柔順飄飛,她裙裾翩翩,長發亂舞如拂,身姿優雅,直到瘦削的嬌影漸漸離去,他才揚鞭竭力追隨。

萬樊見此情形,正欲去追,卻被小允子攔住,“你這個豬腦袋,怎麼竟做這種蠢事!”

萬樊瞪圓了眼,憤憤道:“我這是要保護主子!”

小允子笑嘻嘻回道:“這是主子們的情趣,你這般緊跟其後,咱們主子還是會讓你退下。你呀,跟了主子這麼久,怎麼也不會揣摩他的心思呢。”

萬樊不屑地輕哼著,一直看不慣這個娘娘腔,總是和自己作對。雖心裏氣憤,卻也聽了他的話,慢吞吞地跟著。

郊外風景甚好,青蒼有力的樹木佇立於小道兩旁,枝條上抽出淡青色的嫰芽,雀鳥們嘰喳喧叫著。此景不似江南林道隱約著的細婉嬌柔,卻是北魏所獨有的蒼幽古道。馬蹄輕踐,泥地上鋪滿的落葉沙沙作響。

趙璟宸拉緊韁繩,讓馬兒停下,獨身下馬,牽著它於古道慢慢而行,步履悠閑適意。爾後,便聽得一陣馬蹄聲。靈犀果真不凡,勢如閃電,不一會兒就能追上。她也不回望,清悠地繼續行走。

他瞧見了她的背影,“籲-”了一聲輕跳下馬,上前去,淺笑道:“怎麼竟這般認輸了?”

趙璟宸揚著眉,笑意舒展,反道:“若是這般贏了您,那也勝之不武。”柔光略過他的麵目,她又道:“也不曾看過外麵的景色,不想竟也這般怡人。”

魏玄毓揚眉奇道:“以前隻怕你覺得北魏荒蕪。”

趙璟宸仰望著他的側顏,爾後又將目光飄往遠處,翠眉蔓起一縷輕愁,道:“您怎會如此菲薄北魏。如今北魏已屬最強了,隻不過是因地製宜,隨時變通。南灝雖富庶,但也空有其表。貪汙腐敗之風盛行,達官貴族皆過分奢靡享樂。讓人甚為堪憂。”傾述這些倒不是因為寬慰他,所謂物極必反,她的憂心也不曾道過。

聞此言論,魏玄毓驟然凝眸於她,眼眸裏蕩悠著驚與喜,扳過她的身子,道:“從不見你提及這些,不想你的心竟如此通透。”

她璨然一笑,口如含朱丹,紅潤柔澤,道:“您這是笑弄我呢。”

談笑間,叢林棲息的雀鳥驚得嗚叫撲哧亂飛,四周悚然,靈犀馬蹄倒退了幾步,烈雲也不安地輕嘶了一聲,趙璟宸也有不詳的預感,下意識地緊握住他的手臂。

魏玄毓也覺四周怪異,想這荒郊野外,鳥雀驚飛之事,定有蹊蹺,他攬住她,氣息暖暖拂過她耳邊,低低道:“抓緊我!”

須臾,樹林間躍出兩個蒙麵男子,手握七寸長刀,直徑奔來向他們砍去。

魏玄毓見情況不妙,便在馬鞍處抽出隨身攜帶的配劍,刀劍出鞘,他散發出凜冽的殺氣,他把趙璟宸緊緊掩護在身後。刀光劍影,血灑四濺,那個蒙麵刺客敗下陣來,其中一個刺客口中輕吹一聲細哨,霎時間林中又躥出數十道黑影。

若不是顧及趙璟宸,他足能以一抵十。刀劍無眼,情急之下,他怕傷及她,將手指並入唇間,急促地吹響一聲呼哨,靈犀聞得便仰天長嘯,高提前蹄,踢開那些蒙麵人,馳到魏玄毓身邊。他縱身一躍馬背,旋即輕拉她上馬,策鞭飛奔而逃。

趙璟宸躲在他懷裏,能清楚地聽得他那鎮定平穩的呼吸聲,雙目緊閉,屏住呼吸,隻覺勁風如利刀般擦過臉麵,耳邊劃過簌簌的風聲。

幾個騎馬追上的鬼影,又舉刀砍向他們,魏玄毓穩穩攬住她,一手揮舞著劍,抵擋他們的砍殺。

鐵器刀刃相交之聲,傳入她耳中,她那沉入穀底的心瑟瑟顫抖。陡然,她隻覺腥熱的什麼飆濺到臉龐,顫動的心一陣停滯,隻聽得一聲“啊”的慘叫,她那懸起的心才又有律動。骨肉斷折的悶哼聲,鐵戈相搏的金屬聲,夾雜著濃厚的血腥味??????她都不怕,她最怕魏玄毓有傷分毫。

不時,身後那些緊追不舍的黑影竟投放暗器。靈犀狂馳著,巧妙地躲過。魏玄毓驀然沉聲喝道:“有沒有受傷?”

趙璟宸低低道:“沒有。”

他這才安心,旋即揚鞭抽撻靈犀,漸漸擺脫那些刺客。前方頓時煙霧環繞,他強拉韁繩停馬,懸石塌滾而下,定神看去,底下是萬丈懸崖。

回望身後,漸晰的黑影,急促的馬蹄聲逼近,進退兩難。魏玄毓下馬,發覺崖邊藤蔓布滿,轉身伸手接她下馬,沉聲鎮定道:“唯有到懸崖下躲過了!”

趙璟宸淡定從容,即便是萬丈深淵,有他能依靠,她便不會怕。

見她如此,魏玄毓擁抱著她,輕身一躍,縱如雲霧裏。借著臂力,他手緊抓藤蔓,伏貼在崖壁間。

黑影刺客們到了崖邊,隻發現馬,卻不見人影,有人嗤笑道:“堂堂文平帝竟嚇得跳崖了!”

領頭的刺客探頭崖便,發現藤蔓,暗笑道:“他哪裏會跳崖,定是糊弄我們呢。”手指著懸崖壁上的藤蔓,鬼魅地笑道:“定是在那條藤蔓上掛著呢!”他手舉著火把,將藤蔓統統燃盡。眼看著毀盡其藤蔓後,他們才安心離去。

萬樊領著幾十人匆匆趕到,卻見攤倒在地上的靈犀,不見皇上和皇後,哀歎一聲,“哐當”一聲扔下帶血寶刀,揪住小允子道:“我就說要貼身保護皇上的!你卻阻攔,這下把你千刀萬剮也不能抵掉你的過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