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同曆生死述衷腸(1 / 3)

翌日清晨起來梳妝,鈺秀為趙璟宸梳理好發髻,纖兒挑了件杏黃的外套放置於榻上,轉身瞧見了趙璟宸今日梳的發髻很是好看,笑道:“鈺秀可真是心靈巧手,一學就會。”

鈺秀揀了一支別致的梅花簪子別上趙璟宸的發髻,不慌不忙道:“也師傅教的好。”鈺秀也貼身伺候趙璟宸了,纖兒閑暇之時便會教她一些手藝活。

纖兒低頭抿嘴笑著,鈺秀本就謹慎妥帖,有了她的幫襯,纖兒倒也輕鬆了許多。

趙璟宸對鏡描眉,從銅鏡中留意纖兒的神色,見她秀眉間透著喜悅,回首打量了她幾眼,纖兒穿得天水碧軟羅衣,內襯素白色的長裙,更為清秀。趙璟宸徐徐道:“你這幾日都忙些什麼,整日也不見人影的。”

整理好床榻上的羅衾,纖兒的嘴角蘊含笑意,道:“您就瞧不得纖兒偷閑了。”

趙璟宸嫣然一笑,道:“偷懶也得有個度,莫把所有的活都推給鈺秀,讓她累壞了。”

蓮步移至趙璟宸身後,兩手輕輕撚外衣的衣肩為其穿套上,望了身邊的鈺秀擠眉笑著,故意歎道:“您可真會心疼新人,往後可不能事事都依托鈺秀了,都搶了您的寵愛。”

趙璟宸回味,驟然笑道:“你就會貧嘴。”

說話間,疏月等宮婢手托錦盤魚貫而入,一道道早膳便至於紫檀實木圓桌上。

因著昨夜睡得不好,起床梳洗又折騰了一會兒,趙璟宸也覺得餓了,便坐下揀起筷子挑了個香酥春卷食下,隻覺油膩難以下咽,捂嘴作嘔。

纖兒見此狀,趕緊遞上玫瑰露,輕拍她的後背,納悶道:“往日您都愛吃的。”纖兒擔心食物變味,自己便撚了塊嚐試,咀嚼了一會兒,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趙璟宸搖頭,清了清嗓子道:“昨晚睡得不安,吃不慣油膩的,喝些清粥就行了。餘下的你們幾個吃吧。”

午後,趙璟宸倚坐在小榭的圍欄上,一手托腮,慵懶地抿了一口甘菊茶,心情舒暢。冬日尾末的晴陽總是這般令人貪戀,柔暖中微帶清和。貪婪地深吸一口,空氣中夾雜著泥土的清新和淡淡芳草味。

鈺秀尋來,至她身後,低低喜道:“皇上派允公公傳話,擇日便會與您微服出訪南灝了。”

聞言,趙璟宸微微愣住,喜半摻憂,起身幽幽道:“皇上離宮,出訪異國,此事??????”她終究是擔心的,一國之君離開北魏,若有不測,天下大亂。

鈺秀心靈通透,也理解皇後擔憂,上前攙扶,便寬慰道:“想必皇上事事都安排妥當,娘娘您無須擔心。”

趙璟宸聽了鈺秀的話,細細想去,也覺多慮,顰眉才慢慢舒展,黯然沉眸才有絲絲喜悅,問道:“纖兒呢,以往有此等好事,她總是迫不及待地第一個來報。”近些日子,纖兒對皇上的態度也極為冷淡。往常若是皇上來棲鳳宮用晚膳,她總是伴侍左右的,鞍前馬後,極為勤快,可如今皇上來了,她總有搪塞是躲下去,讓鈺秀伺候著。主仆這麼久,趙璟宸隱隱感到她的不對勁。

鈺秀答道:“本是纖兒姐姐來的,可想到皇上此行不能帶上她,她憂心您長途勞累,正為您收拾一些隨身之物。”

趙璟宸溫言道:“你別瞧她平時牙尖嘴利,她卻從未離過我身邊,此刻估摸著正哭著呢。”

棲鳳宮內,纖兒正張羅著所有的宮人,一壁收拾細軟,一壁使喚宮人去禦醫院抓些治傷風的草藥,一時間包裹行囊之物占據了半個內殿。

趙璟宸與鈺秀入殿內,微微愣住,瞧著滿地的木箱布裹,竟以為要搬遷一般。

纖兒見趙璟宸回宮,隻笑笑,又忙活起來,道:“這次可不比您來北魏的時候,有禁衛護送,華蓋馬車,要為您多準備些。”

鈺秀瞧見了她那紅紅的眸眶,便知她正如皇後所料哭過了。

緩緩走進,趙璟宸拉起俯身收拾的纖兒,撥了撥她額前的碎發,含著笑意道:“哪裏用得著這麼多。”

纖兒咧嘴笑道:“如今您身子不好,此番路途艱苦,您未曾出國遠門,不比上次,外頭哪裏抵得上宮裏。”

趙璟宸溫婉笑道:“豈會不知你苦心,隻是有些東西可有可無,帶上了反而成了累贅。”

纖兒低眉楚楚道:“纖兒不在您身邊,您??????”

輕輕執起她的雙手,趙璟宸靜靜微笑道:“傻丫頭,無須擔心。可有什麼話要帶回去的?”趙璟宸知她不忍離開自己,也知她心係故土,思鄉情切。

在南灝,纖兒與老宮人芳然最為親近,視其如母。纖兒不禁嗚咽,頓頓道:“您若是見著芳然姑姑,便將這羊絨護膝給她。她這老寒腿總也不見好,更不能受凍了。”

趙璟宸收管好護膝,安撫道:“此事定會幫你辦妥,莫要再傷心了。”

纖兒哪裏經得起分別之苦,淚水倏然落下,哽噎道:“纖兒這輩子怕是不能回南灝了,您此行,要多加保重??????”

鈺秀靜立一旁,也黯然淚下,不免想到皇後此行,這偌大的棲鳳宮空洞無主,肅然冷清,也覺淒涼。

疏月、小海子等人隻癡呆望著她們,主仆情深,更不舍如此和善的皇後娘娘離去。

次日,趙璟宸便隨魏玄毓乘坐馬車出了宮門,隻是二人一身常服如若尋常百姓。隨行有二十護衛,一名禦醫,小允子、萬樊皆素衣常服隨之。

魏玄毓與趙璟宸依偎而坐,她的青絲隻用一根玉簪綰起,素雅盡顯,他輕柔道:“這副裝扮倒真成了一對普通夫妻了。”

她瞧著他靛藍色長袍,衣祍處隻用銀絲繡著流雲花紋,再無任何繡飾,穿於他身,儒雅清凡,真真像極了江南的閑人雅士。她盈盈一笑,道:“若是真能潛進南灝,見了父皇,他不知是何表情。”

魏玄毓輕笑著,低頭揉著她那雙柔夷,“他的賢婿將他的長樂公主帶回故土,他該是高興的。”他知她的擔憂,若真成功潛入南灝,明順帝自會驚恐不安,不過,他早有妙計,有著宰相和叔王的配合,此計天衣無縫。

她低低一笑,耳上的花墜便擦過他的肩頭,玩笑道:“父皇倒是怕您將長樂還歸故土。”

他微微搖頭,溫柔地睇凝著她,道:“如此佳人若是棄之,那朕也枉為帝王了。”

眸光流轉間,她眉間微動著的如煙輕愁也飄散去,自到北魏,她從未倚望過他,他是北魏的天,是她的夫婿,卻不敢仰仗於他。可如今,倚在他胸前,卻是這般安心暢意。

頷首輕輕依靠於他的肩上,顛簸的馬車,浮萍的心也慢慢沉下,終是自在。

至夜深時分,馬車停靠於一家驛站。小子在簾外低聲道:“少爺,驛站到了。”

彼時,他竟伏於她肩上眯著了。趙璟宸笑著輕推魏玄毓道:“車裏睡了也不舒服,明日定會腰酸背痛。”昨夜他於清淩殿忙於處理政務,一夜未歸,今日又早起出宮,想必也是累極了。

他伸懶著,微微有些頭痛,晃著身子下了馬車。

萬樊恭謙回稟道:“臣怕夜裏趕路有危險,就請皇上和娘娘屈居於此一宿!”

小允子恰好借機報複,一記暴栗痛得萬樊嗷嗷直叫,他還振振有詞道:“應叫少爺和少夫人才是!”

二人相互挑釁,魏玄毓也見怪不怪了,趙璟宸輕笑著扶了魏玄毓進房。

到了晚間,趙璟宸卸妝歇下,卻難眠。目光掃過荒白的地,透著紙糊的窗戶,明淨的月光微微灑進,地如染上霜般。

她悄然來到窗邊,輕輕推開危窗,仰首望去,一輪明月當空照。在宮裏她也時常這般,尤是夜深人靜之時,他不在棲鳳宮的夜裏,宮人們都睡下,她便倚闌幹獨自賞月,想學清孤的古人那般舉杯邀明月,卻又沒有那樣豪爽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