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意長翻恨遊絲短(1 / 2)

自打魏玄毓離了柔福宮,便再也沒去探望過,隻是叮囑宮人們好生照顧德妃。

柔福宮內,赫連德嫻臥於床榻之上,臉色蠟白,沒了往日的神氣。碧螺因擔心她,便請了太後來勸解。

太後接過碧螺手中的安胎藥,舀了一勺,放到唇邊輕輕吹著,將調羹遞到赫連德嫻的嘴邊,安撫道:“德妃,你且好好養胎,皇帝哪裏等氣消了也就好了。”那日,是她平生第一次見了皇帝動氣。她也怪自己,見德妃有了身孕,便也想趁勢送禮拉攏。

她木訥地喝下湯藥,道:“他也去責怪您了?”

見她嘴角的藥漬,太後便提起絹帕為她擦去,歎道:“哀家畢竟不是皇帝的親生母親,隔了一層肚皮,究竟是不一樣的。”當年宸妃死後,留下幼子,而自己入宮多年也無子嗣,便央求皇上將魏玄毓過繼給自己。不管對他如何好,他眼神總是冷淡的,拒人於千裏之外。好在他成年後,才懂得孝敬些。

赫連德嫻嘴角露出一絲慘淡的笑意,輕輕道:“他連您都怪罪了,可見皇後在他心裏的份量。”赫連德嫻也清楚,作為皇子,母妃被賜死,等同於與皇位無緣,注定被人恥笑。落入此等處境,被那時還是惠妃的太後收養,他才逃脫如此不堪的命數。雖不是太後親生,可他一直對太後敬重有加,從未有半分禮怠。

太後輕拍著她的手,道:“這帝王總會有一兩個得寵的女人,可這紅顏易老,生死無常,終究難以常伴君側,唯有兒子,才是你這一生的依靠。”想那宸妃,死於先帝之手,清譽盡毀,那蘇妃若是尋常百姓家,也不必風華正盛便孤寡困鬥於宮中。

湯藥的甘苦還留於唇齒間,赫連德嫻用手輕撫著未隆起的小腹,淡淡道:“太後,哀莫大於心死,對於皇上,臣妾也半點非分之想了。皇後雖不是臣妾所害,終究是因臣妾才會如此。”那晚,若不是皇後舍身相救,隻怕自己會比現在的處境更加淒慘。

見她眸光黯淡,太後苦勸道:“這後宮之中,哪裏會有清靜之地。即便你心灰意冷,不去爭寵,可別人哪裏會放過你。你這一胎若是男孩,便是皇長子,日後便可為太子。”

低眉垂目間,赫連德嫻低低道:“太後,臣妾隻求這孩子能平安降世。臣妾也不怨皇上了,他能賜予臣妾這個孩子,已是極恩。”皇上雖妃嬪不多,數年來,卻未有子嗣,不過是皇上不肯要罷了。那晚,她成了他的女人,她本是欣喜的,這是她多年的夙願。可當那碗湯藥端到麵前時,她才驚覺眼前自己深愛的男子是冷漠到遙不可及的。她撞破了頭,執拗道:“您若是再逼嫻兒,嫻兒唯有一死。”

他無奈應允,卻從那晚便再也不碰她了,即便那些日子他依舊來了這柔福宮。

每每思起,心痛難忍。赫連德嫻闔上眼,長長的睫毛閃著淚珠。她不是從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了,可他卻練就成威嚴冷峻的君王,生殺予奪盡在他手裏。那時用死來對抗,他的縱容,不過念著往昔的情分罷了。

太後拂去赫連德嫻鬢角的亂發,疼惜道:“你若執意如此,哀家也不便勸你了,哀家隻求這皇孫多福能平安降生。”

沉寂的柔福宮,赫連德嫻的悲怨、妒忌終究化為平靜,靜得如一潭死水。

這日,閑庭散步,又為了回避那些人,趙璟宸便順著小道慢慢而行,思緒雜亂間驚覺這座荒廢的宮苑。殘垣斷壁,雜草叢生,像是遭到過烈火燒毀,至今無人修葺。

正殿前方卻有香燭等祭祀之物,不禁心有疑惑,趙璟宸側臉問道:“鈺秀,這是哪位宮妃住過,為何如此荒廢了?”

鈺秀進宮也有十載,對於這座廢苑也有所耳聞。她隻扶著趙璟宸坐於石凳上,細細道來:“這座宮苑名為宸犀宮,並非本朝後妃所居住,是已仙逝的孝仁賢太後的故居。”孝仁賢太後便是先帝生前得寵的宸妃,卻不知為何事惹怒了先帝,賜死於這宸犀宮。而這太後的封號是皇上登基親政之後才追封的。

宸犀宮如此殘舊不堪,趙璟宸又問道:“既是皇上生母,這宸犀宮為何不作修整?”

鈺秀回稟道:“皇上也曾有這樣的打算,隻不過宸犀宮已荒廢了二十年,翻新修葺更是勞資動眾,加之國庫並不充裕,便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