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欲西沉,疏影橫斜,暗香浮動,光禿禿的枝椏上藏匿著那淡粉的花朵。寂纓亭本就冷清,無人問津。
蔥白的十指輕盈熟練地彈跳在弦上,琴聲慢慢,悠意閑適,衣袖也隨著皓腕輕抬而拂上拂下,趙璟宸眯睨著雙目,沉浸在這曼妙的音色之中。
此情此景,亭中佳人傲然寄琴抒懷,琴音宛然動聽,纖兒小立左右,不出聲,也靜靜細品。
良久,一曲終罷。趙璟宸隻用指腹緩緩摩挲著琴弦,眸底已有淚光。
這把古琴,名為相思吟,是明順帝和孝嘉皇後的定情信物。那時明順還未登基,即為王位。百花宴上,初見廣陵王之女司徒舜華。她的一曲朝天闕更是驚華,頓生愛慕之情,遂令南灝巧匠費酉所製,曆時三年,於司徒舜華十八歲生辰所贈。至如今已有二十餘年,上等梧桐之木配著鹿角灰漆,保存依舊。
“時辰不早了,您該回宮了。”纖兒見她觸物傷情,隻小聲提醒著。
眸光轉至琴身左側篆刻的小隸,一筆一畫,字體工整,紋理清晰,凹處塗抹的金漆赫然醒目,“與君相知,形影相隨,便長命無絕衰”。
下意識指尖猛地收回,那金熨的字體好似燙到她一般。趙璟宸不免傷懷,哀怨道:“若是無情,又豈會這般煞費苦心!”再瞧那腥紅的落款,趙長信。
趙璟宸憶起那年母後纏綿於病痛,仍依舊念叨著這把古琴,合窗初開,陣風拂來,那墨香宣紙被席卷遍地,紙上那亂舞的決絕之詞,透著股股悲怨與桀驁。
耳邊回蕩著那淒淒訴語“長信,你終究是負了我!”,那纖長濃密的睫毛上下重疊,微微顫抖,趙璟宸喃喃念叨:“等閑卻變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纖兒自知公主心結,便柔柔道:“物是人非,您無須添愁傷感,莫忘了娘娘去時的叮囑。”
收斂眸底的餘淚,她輕坐於石凳上,用絲絹擦拭著琴麵,細指流連,最後將它放置於錦盒之中。
彼時,碧瀾尋著琴音慌步而至,見了趙璟宸隻跪地而哭。
纖兒也未見過一向行事規矩的碧瀾這般慌亂,趕緊上前扶起,隻問道:“有什麼事好好說,皇後娘娘定會幫襯的!”
碧瀾哭泣的得一抽一抽,忙叩首,嗚咽道:“皇後娘娘,求您救救太貴妃!”
趙璟宸也是一驚,莫不是太貴妃病情惡化了。她皺眉問道:“太貴妃怎麼了?”
碧瀾隻環顧四周,極為小心說道:“此處不便,娘娘,請移駕福壽宮,。”
趙璟宸也不多問,便由碧瀾領路,在纖兒的攙扶下來了福壽宮。
太貴妃正安寢於榻上,雙眼微睨,眼瞼之下浮出黑圈,臉上的淚跡未幹,墨綠的襌衣襯得她肌如凝脂,幾日不見,太貴妃似乎更加豐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