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喜戲班果然如劉班主和戲班其他人所希望的那樣,在衛城迅速地躥紅了。這幾天,天天都是座無虛席,甚至是一二樓都擠滿了人,摩肩接踵也不過如此。隻不過,蘇韻致卻隻在梨喜戲班開張的第一、二天共唱了四場戲,之後便再未登過台。
“韻姐姐,你怎麼不上台唱戲了?”剛唱完一場戲下來,妝都還未及卸的小女娃跑到了後院,對著獨自坐在後院石凳上調胭脂的蘇韻致說道。
蘇韻致放下手中的瓷盒子,笑得無比溫柔。“果兒,你瞧你,後麵還有兩場戲呢,這一路跑過來妝就先花了。”
女娃敏捷地跳到蘇韻致身前的石凳上坐下,聽說自己的妝花了,就邊掏出懷裏的小鏡子來看,邊說道:“方才座兒都問你呢,說姐姐都好幾日不上台了!特別是那個趙家少爺,又來了,還帶了好多禮,非要班主讓你去唱堂會。”
蘇韻致的右手中指沾沾盒中的殷紅胭脂,左手輕輕抬起果兒的下巴來,給她重新上妝。“那他們現在都走了?”
果兒乖巧地閉著眼睛任由蘇韻致動作。聞言答道:“走了些,不過外頭還是有好多人。我在台上看時,下麵都是密密麻麻的。”
蘇韻致勾唇輕笑。“那便是了,我不唱,戲班還是倒不下去的。”
“才不呢!姐姐要是不唱戲了,那可是好多人的損失!”果兒急了,一偏頭,一抹不和諧的紅便出現在她臉上。
蘇韻致微皺了皺眉,掏出絲帕來輕輕為果兒擦盡。才又緩緩說道:“我苦心練了這麼多年,怎麼會不唱了呢。”語氣輕柔到近似安慰。
果兒不敢再亂動,坐直了身子,輕聲問道:“那韻姐姐什麼時候再上台?”
“好東西從來都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東西。”蘇韻致歎道。鬆開果兒的下巴,用絲帕擦擦自己的手指,蓋上了胭脂盒子的蓋。“再過些日子,自然是要唱的。”
“姐姐還要唱戲就好啦!”果兒又對著自己的小鏡子瞧了瞧,笑著點點頭。
“誒?三哥哥!”果兒從鏡中瞧見了身後的三子,便喚了一聲。
聞聲,蘇韻致也抬頭看去。
後院門口的三子正往裏走,穿一身藍色的厚長衫,白皙的麵龐上始終是那一抹溫潤笑意,憑白地使人心安。
蘇韻致才剛剛起身,果兒就已經跑了出去,直撲進三子懷裏,三子寵溺地揉了揉果兒的頭,然後帶著果兒走回蘇韻致身邊。
“新買的胭脂?”三子指著桌上擺放著的那幾個描著菡萏花樣的瓷盒問道。
蘇韻致點頭。“嗯,聽說這家的胭脂做得不錯,就去瞧了,買了這幾盒。”
“哪家的?”三子又問。
蘇韻致看向三子。“怎麼了?”
“你在班子裏忙得很,以後胭脂用完了可以讓我幫你去買。”三子解釋說。
“果兒也要!”果兒立刻扯著三子的衣角,大聲道。
“嗯,好,也給果兒買。”三子溫柔地答應道。
蘇韻致收拾起桌上的了幾個瓷盒子,笑著對果兒道:“這是城東煥顏齋的,這一盒韻姐姐送你。回頭用完了讓你三哥哥買。”
果兒拿著那盒胭脂笑得開懷。“謝謝韻姐姐!”
蘇韻致又轉頭對三子說道:“這才到衛城,還不大熟悉,我也想多出去走走看看,就不用你幫我跑了。”
“小致……”
“我先回房了。”蘇韻致打斷了三子的話,徑直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果兒摸索著胭脂盒上略略凸起的花紋,笑著說道:“可真好看!”抬頭去看三子時,卻見他眉頭深鎖。
“三哥哥,怎麼了?”果兒問道。
隻聽三子幽幽歎了一聲:“煥顏齋在城東,這麼遠……”
果兒搖著三子的臂,撅著嘴說:“太遠了就不去了嘛,隻要是三哥哥給我買的,哪裏的都好。再說了,戲樓對麵不就有胭脂鋪子嘛。”
這下,三子徹底沉默了。
夜,梨喜戲班的眾人一改前幾日的興奮激動,都早早睡下了。如今白天的客人滿座對於他們來說已是再普通不過,況且一天下來隻剩了疲憊,又何來精力再慶祝。
蘇韻致洗漱了以後也準備歇下,卻聽聞一陣敲門聲驟然響起。她緩步走到門前,依門問道:“誰啊?”
“是我,黑子。”映在門上的黑影晃了晃,傳來一個刻意壓低了的聲音。
蘇韻致皺皺眉,並沒開門。“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兒?”
“三天之後就是衛城的祭河日,城裏麵可熱鬧了,一起去吧?”黑子的語氣中滿是期盼,甚至帶了分乞求。
“你找我就為了說這事兒?那到時候再說吧,我要睡了。”蘇韻致應付了一聲便離了門邊,徑直向床邊走去。
“得,那我到時候叫你。”
門口,黑子的眸色沉了沉。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