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天後的中午,老胡告訴人義,他的一個工友會弄這玩意。人義說,隻要能蒙混過關,花多少錢都可以。老胡的那個工友宰人也是把好手,開口就要六百。但人義也是二話不說便同意了。人義立即到南市取來石蔭的照片,連同自己的照片和定金交到老胡手裏。
那個工友,花了三天時間造出了兩份假結婚證。人義拿過來一看,說,你這是小兒科,這麼粗劣的東西誰看不出它的虛假?
佟月要去南市看望張易民,人義義不容辭地送她去。在病房裏人義看到了張易民的兒子張曉安和前妻畢秀麗。醫生告訴石蔭,張易民這盞燈的油快要熬盡,該是準備後事的時候了。石蔭為了讓張易民的兒子看上自己父親最後的一眼,她把消息傳給了他們。如果張易民沒有生命危險,石蔭不會把負擔推給別人的,這話她多次對人義說過。張易民的前妻和兒子一定哭過,因為他們的雙眼是紅腫的。
張易民已說不出話,但心裏還是很明白。佟月握住張易民的手,第一次叫了一聲姐夫。在場的人看到一串眼淚順著張易民的眼角流下來。
張易民看到人義時,他向侍者討來筆。他花了兩分鍾在紙上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字:證?!張曉安說,爸,你說什麼?張易民隻是指著人義。人義說,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人義說,我會按你的意思去辦的。張易民伸出無力的手在空中連作了三個感歎號。人義和石蔭明白張易民是要人義抓緊時間。人義點頭。
張易民再次不省人事,兩個醫生急忙來進行搶救。
人義他們全部在走廊裏靜靜等候。石蔭介紹說,這次張易民逃不脫死神的手了,這樣的險情出現了兩三次,人說好事不過三,他一定躲不過去了。但她的話剛說完,侍者來報,說張易民被搶救過來了。
下午三點鍾,張易民再次出現險情,後又被搶救過來。每次重新"做人",肉體上的疼痛就會加劇。張曉安說與其這樣被折騰還真不如死了的好。醫生被折騰煩了,也說不如死了好。張易民兩次醒過來都在人群中尋找人義,並用目光吃力地詢問人義。
眼見張易民頑強的生命力,醫生感到納悶,張易民為什麼就死不掉呢?
人義在返回桂城的路上反複思考醫生的納悶,快到達佳城時,他突然來了靈感。
第二天早上人義花錢從老胡的那個工友手上要回那兩本虛假的結婚證,又匆匆趕到南市。人義拿出假證送到張易民眼前,這時的張易民已是眼花繚亂,他怎麼能辨得出真假?看到假結婚證,張易民臉上綻開笑容,接著與世長辭。
張易民被火化後,張曉安和畢秀麗以及石蔭人義送他回老家。張易民害怕空難,所以很少乘飛機,在這個最後時刻,他們也尊重他的這個習慣。
四個人正好是一個軟臥包廂。張易民被擱在兒子的床頭,默默地看著他一生中兩個最重要的女人和傳代人。
人義與張曉安睡兩個上鋪,兩人除了互相遞煙,幾乎沒有多餘的話。人義斜靠在床頭看看包房裏的一切,觸景生情,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與石蔭"追捕"張易民的情況。上回沒有結果,本次送張易民回家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結果,因為這種結果都是大家料想中的。人義沒想到認識張易民不到一年時間,卻看到了張易民最後的微笑。人義想,有的人在他生命最輝煌的時候離你遠去,留給你永遠的思念;而有的人當他生命最接近終結時走向你,讓你為他送終。仿佛前世你欠著他的。
九十四
從廣東回來,張易民的影子好長時間內仍舊在人義的眼前晃動。人義送走了不少人,就是他去世的父親也沒有像張易民這樣纏住他,讓他甩不掉。人義把自己的這個遭遇說給石蔭聽,但她不置可否。過了一段時間,人義去到南市,讓石蔭陪他到第一次見到張易民的那個國際大酒店。在同一間房裏石蔭陪著人義住了一夜,他們像所有老夫老妻一樣心態平和,不含多餘的雜念。第二天,人義和石蔭在與上次同一時間出現在門外,人義不經意地向對麵看過去,對麵什麼也沒有,但在人義的眼中那裏有個吃驚的張易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