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醜奴兒到處得便宜(1 / 3)

第五回  醜奴兒到處得便宜

詩曰:

千金買得美娉婷,翠閣重逼待遠行。

陡遇風流年少子,春心應與伴書燈。

這首詩,單說人娶妾不惜重價購求,必然嬌姿美貌。或苦於妻狠,不敢搬回。或在途中更欲他往,不便帶去。因而寄於他處。此見甚差。要想做妾的心腸,肯與你熬淒涼,甘寂寞。挨著孤衾剩枕,守著四德三從。一遇花朝月夕,有少年勾引。未有不逾牆相從的。

話說北京有一世胄,升援南直隸參將,姓牛,娶一妾揚州人,名如花。生得十二分顏色。且吹得簫彈得琵琶,也識得幾個字兒。真是:

月見了閉,花見了羞。

寵擅專房,呼為揚州奶奶。不幸北地殤被,牛參將故鄉陷沒,奉旨督兵北上,怎帶得妾在身邊,隻得權奇在沙村一僚友白家棲身。如花貼身止有一婢叫做影兒,又托一老漢老婦看守門戶。那白家房屋幽靜僻拗,白友又端方慎密。雖三尺之童,不許擅入。可謂寄托得所了。那知風吹草動,線引針來。任你複壁重垣,自生出枝節來。

卻說白家牆外是徐家園,園內有一座書樓,名淩雲閣。徐家有二子,同胞弟兄。大的喚做喜哥,生得十分俊雅。

眉清目秀,齒白唇紅。

麵如粉捏,體似玉籠。

兄弟叫做賡哥,生得十分醜陋。

一雙凸眼,兩道濃眉。

臉如炭墨,鼻係回回。

父母見他生得醜,就叫做醜奴兒。兩弟兄俱是弱冠,聞宗師將考,父母打發養靜,就收拾在淩雲閣上讀書。喜哥坐在後窗,開窗即見白家亭子。一日聞得婦女笑聲,不好開視,把紙窗挖個孔兒張看。隻見一少婦一女使,在花間摘花兒耍子。詩曰:

細語嬌聲滑,輕身彩鳳翔。

消魂無限態,誰不羨高唐。

喜哥道:“天下有這等絕色美人。”把窗兒推開,細細瞧看。隻見影兒扯如花道:“奶奶,那窗內有人瞧俺門哩!”如花抬頭見一少年。把個身子閃在亭子柱後,露出半麵來。定睛一看,心中道:“好個俊俏男兒。怎的今日才見。”遂立定了腳,也看不了。影兒道:“奶奶進去罷。”二人緩緩進去。那如花還回頭數次。正是:

隻因臨去秋波轉,惹起春心不自由。

喜哥見了,不覺身子酥了半邊。道:“小冤家,你忒不做美。看他臨去也回頭七八遍,這相思須索害殺我也。”悶悶的坐想。隻聞得亭子上聲喚,忙起身瞧。不見人影,惟聞得幾個鶯兒呼友。定睛凝望,隻見屏風邊一陣紫飛來。疑道是玉人來了,又不是,是風吹花落瑤揩。

少頃,隻聽得一派笑聲。喜哥靠出窗,看見如花同女使兒趕蝴蝶兒,趕得團團的轉。見喜哥摸身來看,他兩人也立住了對看。醜奴兒坐在前窗,聽得婦人笑響,踱到喜哥房裏。見他兩下對看,他也伸出頭來。如花見又一個醜的,便別轉頭,佯佯的去了。喜哥埋怨道:“都是你來,把他驚散了。”醜奴道:“難道我驚得人動?”喜哥道:“不然我兩人正看得好,怎便去了?”醜奴道:“你看得太毒,他故去了,幹我甚事?”喜哥道:“不要爭。我如今與你賭一賭。我看他去,我不來攪你。你看他去,你不許攪我。”醜奴道:“就賭一賭。”詩曰:

愛俏從來語,誰貪醜貌人。

燈前遇年少,兩意自相傾。

少頃,如花又帶了影兒在亭子上閑玩。喜哥就先去看,如花見了喜哥,立近前來,把個指頭兒咬在口裏,對著喜哥微笑。醜奴道:“待我來。”把喜哥推開,撲身出去,不曾看得半眼,那如花早把袖掩了口去了。喜哥道:“兄弟如何?”醜奴道:“可恨。自古道:

駿馬常駝村漢,巧妻常伴拙夫。

終不然,我生得醜的,再不要近美人了。”悻悻歸房,暗暗打聽喜哥蹤跡。一日,亭子上隻聽得簫聲嘹亮,喜哥忙開窗一看,見如花拿枝簫兒對著窗兒吹,吹得:

意從聲裏度,情向韻中來。

喜哥見了,魂靈也不在身上。爬起桌上,向如花跪了,頻頻的頭如搗蒜。如花見了,笑昵不止,把手內簫兒向喜哥招幾招兒。那喜哥恨不得跳下牆去,看那牆高數仞,怎生跳得。那極情極態,無般不裝出來。如花與影兒隻是笑道:“我們這裏極不謹慎的,賊要來隻要進這牆門,直到我的臥房哩!”影兒道:“正是。隻要開得把鎖。”喜哥聽了暗喜道:“有門路了。”忙下樓奔至園門,見一位鐵將軍把住,呻吟道:“怎得個鑰匙來?與我湊一湊趣。”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