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秀才 (4)
眾子侄跟尾而去,一個二個,陸續而來。曾亞孝之家亦不知來尋打也,出其不意,捉住亞孝老婆,即時脫衣亂打,大聲喊“救命”,亞成走出來,怒曰 :“我家死人披麻,你重來找我晦 氣 。”喝起子侄,各執家夥而出,或持刀,或駛棍,蜂擁蚊喧, 打得馮氏各人,失魂而走。(自取其災,謂之解衣包火)亞成捉住馮大立,割去雙耳。大立之子走回護救,被繼績一鐵棍掃來,打折一腳。 馮氏一班子侄各有所傷。(問你爽唔爽呢)馮 大立掩住雙耳,血淋淋,麵青青,好似鬼追咁跑。(甘心唔甘呢)剩下個仔,被打折腳,眠在路旁。(此時定必大聲哭叫:
“亞爹呀!”)亞成使人用大睡板抬回馮氏村邊,放下急走回 矣。
此件事,馮大立大有不該,有自取之罪。在亞成,雖屢經打鬧,人命傷殘,亦當饒讓三分,忍頸就命。
就係將亞孝老婆打了幾下,未免受眼前虧,都係唔抵咯。然有咁多子弟可以攔阻得住,未必真正點樣淒涼,既不與講情理,喝出家夥打之,而馮氏飛跑而奔亦可以罷手,為何又切去耳、打折腳,剩的手尾來跟呢?,總之,暴氣未消,必要大經折挫一場,方肯回頭心息也。
亞成叫繼績先到縣,將此事情稟上。(惡人先告狀)話馮大立登門尋打架,自己裝傷。而馮大立之狀詞亦到,話帶子侄去吊香,並問原委,誰知佢發起怒來,將我父子打傷,如此如此。官大怒,既發三班差頭,去捉亞孝全家。五更早來,四麵圍住,(此時亞成要喝起子弟出家夥為是)所有男人,盡行捆綁拖去,隻有亞忠走脫出來。亞成個班腳色,捉入官門,打得昏天黑地。
任你拳頭勝鋼堅,官爐有火不須煙。
鑄鎔你的凶蠻氣,鐵骨銅筋軟似棉。
打了一堂又一堂,受了幾番痛苦,押入監內。衙門罪犯,凡人去坐監者,必要買通監口,進奉錢銀,然後掌監及老犯之徒唔難為你。若無銀孝敬佰,就捉住你非刑吊打,打到你願出銀為止。如果打過一次八次,都有錢銀,不用打咯。亞成等人監中,並無人來打點,(打交乜得咁多人呢)錢銀有得應用,所以打到險死還生。一日,掌監禁子喝起老監賊,將亞孝父子、兄弟、叔侄,一個二個用繩吊起,似廟內燈籠一樣。個班老監賊,你又打,我又打,有的打頭,有的打腳, 打得這個喊“苦呀!” 那個喊“苦呀!”父哭嗚嗚,子悲切切,叔呼罷手,侄乞求饒,而禁子愈打愈多,哭聲愈叫愈慘。兄不能救弟,弟不能救兄,骨肉之間,惟有你眼望我眼而已。
監中打到各魂消,哭盡千聲不肯饒。
叔侄弟兄空眼望,臘腸吊起一條條。
亞忠直走去三泊,求亞悌二哥來打救。將近到門前,不敢入,畏其憎惡己也。剛剛遇著亞悌,同其子繼善、其侄繼祖,三人入秋闈滿三場而歸。(亞成等剛剛遇秋審,打了三堂,尚未得歸)望見亞忠,心神盡喪,亞悌驚曰 :“細佬,你由何處 而來?”亞忠即跪在地,亞悌更加大驚,執手入廳堂之內。亞忠細談端的,盡將原委告知,亞悌嚇得一頭汗曰 :“如此奈何 呀!一門暴戾,早知其禍久矣。(無奈好多若兄弟唔知)非因此,我駛乜來此遠避呢?但我離家既久、與縣官無聲氣之通,如今走去求情,患得羞辱。但得馮親家重傷而不至於死,我三人或有一個中舉,此件案可以易得維持,如或不然,真費手矣。
”乃留亞忠在此,食與同餐,夜與同寢。亞忠感其恩惠,覺有悔心。又住十餘日,見其父子、兄弟,和藹春風,一堂雍睦,不覺淒然下淚,曰 :“吾今而知前者之非人也。”亞悌喜其悔 悟,樂教導之。及至九月初十,省城開榜,報到亞悌父子同科,繼祖亦中副榜,不勝之喜。新春門口對雲 :“安居之宅春常在;積善之家慶有餘 。”亞悌之慶有餘,兩父子中舉中到,剩繼祖 跟尾,執而拾之,尚得個副榜。可知與善人同行,都有益也。
生平忍讓受虧多,父子榮登共一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