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3)

墨白複調小小說藝術簡論

高軍

在小小說創作中,光有了美好的題材和立意還不能保證創作出優秀作品來。隻有通過結構,把它們有機的組織起來,一篇小小說才能立起來。結構像一座骨架支撐著整篇作品,又像一座橋梁連接著作家的心靈與作品。正是通過結構,作家內在的思想、對生活的深入思考得以凝固和外化。隻有當結構在作家頭腦中完整的浮現,作家才可能順利地遣詞造句,奮筆疾書,原來零散的因素結合成為統一體。結構絕不僅是解決一個先說什麼,後說什麼的順序問題、條理問題。從係統論的觀點看來,決定係統功能的主要東西,不是構成係統的要素,而是係統的結構。結構的不同是決定作品獨特麵貌的最主要的內在依據,在要素已確定的情況下,巧妙地安排結構,將能直接優化小小說這個係統的功能。得體、新穎而天衣無縫的結構從何而來呢?這主要決定於藝術思維的內容和方式。由於藝術思維的內容、方式和程序不同,小小說的結構也必須千變萬化、層出不窮。然而,在千變萬化的結構形式中,也有些基本的類型可循。

本文就墨白小小說的結構特色作些簡單的分析。

墨白雖然從1984年發表小小說,迄今隻出版了《孤獨者》《懷念擁有陽光的日子》兩本小小說作品集,但卻在他的小小說創作中構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藝術世界,為小小說的創新和發展做出了極為重要的貢獻。富有多方麵的獨創性,其獨特的小小說結構就是一個重要方麵。

在墨白的小小說中,有以觀察點的推進為線索、隨時間推移或空間變化組織小小說材料的縱貫式結構,如《紅月亮》《洗產包的女人》等;有情節開頭與情節結尾構成相反的發展方向,給讀者造成強烈驚奇感的反差式結構,如《舞轎者》《複蘇》《老蚌生珠》等;有在精短的篇幅內設置多層次藝術變化,情節曲折起伏的波狀式結構,如《井》《受害者》等;有讓兩條情節線索的藝術空間同時存在,使情節大大擴張的雙軌式結構,如《聲音》《畫像》等;但最具獨創性的是複調式結構,如《鼠王》《懷念擁有陽光的日子》等。墨白曾說過:“我最注重的……比如在小小說這樣局促的空間裏運用‘複調’的結構,用以來升華小說的母題,擴大小說的審美涵量。”應該說,墨白在其小小說創作中,特別是1993年以後的創作中,是充分運用了複調式的結構,來表現哲理性的思想內容,營構充滿幻想的故事情節和誇張變形的人物形象的,這使他的小小說創作又步入了一個新的境界。

墨白的複調式小小說的結構方式主要有以下三種:

一、通過對事物的雙重描述構成作品的複調式結構

如《現實的顛覆》寫譚漁去國王大酒店和一個叫秦君的女士會麵,行走在陌生的人群之中,“就在這個時候,他想起了他的妻子。這是一種奇妙的現象,在那個炎熱的上午,他要和一個名叫秦君的女士去聚會,他卻一下子想起了他遠在鄉下的妻子。”“許多日子之後,譚漁回憶起了這個炎熱的上午”,接著記錄了那個上午的經曆,和他們的那次會麵。後來他倆一同坐在黃昏來臨的窗子前,秦君讀他的記錄。最後又寫那個上午,他並沒有見到秦君,結尾把前麵的所有描述一下子全顛覆了。作者在這裏對時間進行了雙重的記憶和描述,我們必須認真閱讀才能理出作品的頭緒,在不知不覺中落進了作者精心設計的敘述圈套,使小小說的內在蘊涵大大加強,讓人回味無窮。《神秘電話》寫“我”某一夜接到一個叫林夕秋的男子從廣州打來的電話,讓“我”告訴443688這個號碼的叫秋的女人給回電話,“我”轉告了秋以後,仍接到這個電話,說秋未回電話。從此,這個電話每晚必來。後來,這個電話不來了。第2天,“我”去找時竟是一家火葬廠,沒人知道秋是誰,443688是骨灰架上的一個編號,骨灰盒前一天已被人取走。小小說對443688這個號碼的雙重描述,使作品有了一種不可知的神秘性,使生死之間超越了本原的生理意義,變成了一種哲理性的昭示。雙重描述中,包孕了生命的困惑與悲涼,使生死之間達到對等和諧,為讀者提供了廣闊的藝術審美天地,作品具有了多重的象征意蘊,具有了更大的藝術感染力。

二、通過描述事物的對立、對應構成作品的複調式結構

如《麵臨黃昏》寫張市長來到林子深處的墳頭前,回憶起過去的戰鬥中芬和洪良的犧牲,他也曾將槍對準過他們倆,接著他又在一墳前墓碑上看到了自己原來的名字“孫繼峰”。小小說寫出了曆史與現實的對立、對應,構成一種複調式結構,產生一種對生與死的深入思考,在曆史與現實、生命與死亡之間找到了一個臨界點,使高尚與卑劣糅合在一起,具有了一種詩意的闡發,展現了深邃的蘊涵美。《鼠王》寫了兩個鼠王的對立、對應,一個被稱為“鼠王”的捕鼠者和一隻碩大如貓的同樣被稱為“鼠王”的老鼠之間進行的一場曠日持久的對立和拚搏,最後仍沒分勝負,到底誰是真正的鼠王已無法分辨,作品使兩位鼠王融合一致,展示了生命運行的原始裏程和淒美圖景。《懷念擁有陽光的日子》中兩位盲人的對應,《精神病患者》中“他”兩次躺到土坑裏形成的對應,都構成了作品的複調式結構,收到了強烈的藝術效果,充滿了歌頌生命的真實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