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地方他以前也偶爾去過。在外逛蕩混世事的男人很少不染指這種地方的,有許多人在這種地方找到了終身陪伴自己的女人,更多的人是尋求片刻的刺激和肉體的愉悅。他二十啷當歲,自然不能免俗。他明白今晚玩女人不用掏自家的腰包,所有費用郭栓子已替他們付過了,他盡管盡情地去玩。
屋裏的燈光幽暗出一種誘惑,暗香飄動著一股強烈的欲望。屋裏生著爐子,爐火正旺,溫暖得令人不忍離去。更具有誘惑力的是屋裏的女主人。她脫掉外套,隻穿一襲無袖紅緞旗袍,兩隻胳膊白藕般地肥嫩,一對豐乳把旗袍撐得高高聳起。這正是他所喜歡的那種女人。他心頭撞鹿,如雪獅子向火,渾身有點酥軟。女人衝他很狐媚地笑著,臉蛋上顯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嬌聲說道:“大哥,脫衣裳吧。”
他呆眼看著女人,如醉如癡,不知所措。女人嬌笑道:“大哥,我替你脫吧。”走過來,替他解開外衣的扣子,用一對豐乳磨蹭他的胸脯。他心頭立時著了火似的,輕輕推了一把女人,呻吟似的說道:“我渴,給我倒杯水。”
女人格格笑著,給他端來一杯涼茶。他一飲而盡,心裏覺著欲火稍稍息了一些。女人又貼了過來,偎在他懷裏撫弄他的胸膛。他禁不住伸手捏揣起女人的豐乳。女人的手更放肆起來,一雙纖手由胸脯往下轉移,在腰間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伸手往外就拽。他猛地驚覺起來,一把推開女人,按住了槍把。女人佯嗔道:“大哥,把那東西拿掉吧,怪嚇人的。”
他把槍往緊地插了插,用衣襟掩住,狐疑地瞪著女人。他猛地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心頭的欲火頓時減退了許多。女人又黏糊過來,一雙玉臂纏繞在他的脖項上,用粉嫩的臉蛋磨擦他那棱角分明的臉頰,嬌聲道:“大哥,帶那東西上床多掃興呀。”
女人隻是給他騷情,並無什麼歹意。他放下心來。他真想把女人放翻在床上,用他強壯的軀體擠壓她,揉搓她,讓她嚐嚐真正男人的厲害。可他頭腦已經清醒過來,理智戰勝了感情。他輕輕推開女人。女人感覺到了他的變化,柔聲問道:“大哥,你咋啦?”
他沒吭聲。
“大哥,你不喜歡我?”
他笑了,伸手捏了一下女人的臉蛋:“妹子長得這麼心疼,哥咋能不喜歡。”
女人的玉臂又纏繞在他的脖頸上。他抬眼看了一下牆上的掛鍾,時針已指到了十點半。他不禁皺了一下眉頭,解開纏繞在脖項的玉臂。女人撒嬌地衝他撅起了櫻桃小嘴。他笑道:“妹子,哥有個毛病,上床之前愛喝兩口。你給咱弄點酒菜來。”說著,掏出兩塊銀元拍在女人手中。
女人喜笑顏開:“大哥,你等著。”轉身出屋去弄酒菜。
女人走後,他想著怎樣逃離此地。從門口走,他怕遇上別的女人又跟他糾纏不清,幹脆從窗口走。他打開窗子,一躍身子跳了下去……
他徑直奔戲台,《郭璦拜壽》正唱到熱鬧處。台下是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他根本無心看戲,一雙眼睛隻往看台上瞅。看台上的燈光很暗,離得遠看不清人的麵目。他便奮力從人窩往跟前擠,不時踩了人腳,遭到一聲斥罵。他不理不睬,隻管往跟前擠。到了近前,看台跟前竟沒有人,隻有十來個身穿便裝的精壯小夥在來回遊動。他明白那是羅玉璋的衛隊。他不敢再往前靠,怕被便衣衛士發現。他從人頭縫隙往看台上瞅,人的麵目可以看清楚了。羅玉璋挨著一個老太太坐著,那個老太太正是他的母親。羅的另一邊是張師長,再過去是李信義、汪鬆鶴。從這個地方下手角度很好。他眯起一隻眼看羅玉璋,羅玉璋那顆大腦袋正好在他的視線內。他心裏暗暗叫“好”,剛想伸手掏槍,突然發現身邊有個小夥不住地看他。原來那個小夥發現他不往戲台上瞅卻瞅看台,以為他有毛病,便拿眼瞅他。他著實吃了一驚,急忙離開這個地方。
他來到戲台左側,在一個不惹人眼的地方站住腳。他看見參謀長離開了座位,不知去了啥地方,時辰不大又回來了,臉色很難看。他估計參謀長是著急了。他心中也如火焚。他往看台跟前靠了靠,找了一個合適的角度,掏出槍來。忽然他發現從這個地方下手,很可能要傷著老太太。今天中午他跟隨師長去看望羅老太太。老人慈眉善目,和藹可親,與她的兒子大相徑庭,而且老人是個難得的好母親。從她和師長的一番言談中完全可以看出她對兒子又愛又恨,隻是貓老了不逼鼠,眼看兒子胡作非為她也無力回天。對這樣一位老人他怎能忍心傷害她的性命!
他把槍收了回去,退了出去,來到戲台右側。他擠進人窩,在一處人較稀疏的地方站住腳。他抬眼往看台看去,這個地方不錯。視線內除了羅玉璋的頭外還有張師長的半顆腦袋。他咬牙在心裏說道:“球,下手吧!要有妨礙,幹脆把兩人都幹掉算球了!”伸手掏出槍來,順著一個老漢的肩膀上往看台上瞄。羅玉璋的那顆腦袋正好對準了準星缺口,他剛要扣動扳機,突然,實在是突然,一個年輕女人抱著孩子站起了身,孩子的腦袋擋住了槍口,孩子的一張紅蘋果似的圓臉轉了過來,看見他呆怔怔地看他,竟衝著他笑了。他鬆開了扳機,閉上了眼睛,心裏叫了聲:“老天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