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豔一出蒿草叢就被眼前的陣勢驚呆了。她在草叢中解手時就聽到路上有響動聲,隻當是過路的人跟墩子說話。沒想到遇上了打劫的土匪,更沒想到土匪的頭兒竟是吳清水。
吳清水看見雪豔,一張胖臉驚喜得變了形,四方大嘴半天合不攏,露出兩個鋥光閃亮的大金牙。他的中隊現在午井鎮駐防。他有一個姘頭在前頭那個村子。吃一虧長一智。他每次去姘頭的家都帶著兩個護兵,以防不測。他剛從姘頭那裏回來,隻想順手牽羊搶上一匹好馬,萬萬沒有想到遇上了美人兒雪豔。他真是大喜過望。若拿雪豔和他那個姘頭相比較,雪豔是紅燒肉,姘頭隻能算是豆腐渣。
雪豔卻像見到鬼似的驚叫起來,跳下溝坡朝墩子跑來。墩子趁矮胖團丁一愣神之際,飛起一腳踢到他的小腹上。矮胖團丁嚎叫一聲,扔了槍,抱住肚子在地上打滾。墩子疾步過去,雪豔撲進他懷裏,受驚羔羊似的戰栗著。墩子撫著她的肩頭:“甭怕,有我哩!”
吳清水見墩子如此凶猛,著實吃了一驚,慌忙拔出手槍。瘦高團丁也扔了韁繩,端著槍跟了過來。吳清水用手槍指著墩子,獰笑道:“你狗日的是個弄啥的,敢搶我的老婆!你知道我是誰麼?我是你吳清水吳大爺,羅團長是我的表哥!”
墩子明白了,冷笑道:“原來你就是吳清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你是誰?”
“你甭管我是誰。你撕長耳朵聽著,杜雪豔是我的媳婦,天王老子動她一根毫毛也不行!”
“放屁,她是我媳婦!不信你到永平鎮打聽打聽!”吳清水的胖臉成了豬肝色。他不明白,這個他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美人兒,沒有享受過一回就被土匪劉十三搶走了,怎的又成了這個毛小子的媳婦?
“你到底是誰?”吳清水的手槍逼近了墩子。另一杆長槍也對準著他的腦袋。
雪豔嚇得瑟瑟發抖。墩子心裏一驚,嘴裏安慰道:“甭怕甭怕,吳隊長跟咱耍哩。”
“驢日的才跟你耍哩!說,你是誰?”吳清水眼睛瞪得似牛卵子,槍頭亂點。
墩子輕輕推開雪豔,讓她站在一旁。他穩住神,衝吳清水做個笑臉:“吳隊長真格不認得我?”緩步朝吳清水跟前走。
“站住!”吳清水警惕性很高。
墩子笑道:“我是羅團長他舅的姐夫。”
吳清水沒想到他竟然是表哥的親戚,一時弄不明白這個拐彎抹角的親戚到底是咋回事。稍一走神,墩子一腳踢了過來,吳清水防著他這一著,胖而不笨,慌忙躲開。瘦高團丁嘩啦一聲把子彈推上了膛。墩子又飛起一腳,踢中了瘦高團丁的手腕。瘦高團丁手中的槍響了,子彈卻打飛了。墩子搶上一步,把瘦高團丁摟在懷中,一隻胳膊夾住了他的脖子,勒得他直翻白眼。這時吳清水手中的槍響了,瘦高團丁的胸前開出兩朵紅花,身子便麵條似的往下軟。
“啪!”又是一聲槍響,墩子急忙縮頭,頭上的帽子被打飛了。矮胖團丁不知什麼時候爬了起來,端著槍瞄準墩子。雪豔急得在一旁跺腳喊:“墩子,掏槍打呀!”
墩子被喊靈醒了,甩開瘦高團丁的屍首,拔出手槍,朝著矮胖團丁扣動了扳機。隻聽得一聲慘叫,矮胖團丁一個狗吃屎撲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兩個護兵接連喪命,吳清水嚇傻了。他槍頭抖得如雞啄米,一梭子彈全打飛了。墩子提著槍走過去,他腿一軟“咕嗵”跪倒在地,連連求饒:“好漢爺饒命!”
墩子踢他一腳,冷笑道:“給你當爺我都嫌窩囊!”
這時雪豔走了過來,偎在墩子身邊,罵道:“吳清水,你這個惡物也有今日!”
吳清水跪爬到雪豔跟前,可憐兮兮地哀求:“好我的雪豔婆理,咱倆好歹做過一回夫妻,饒我一回吧。”
這句話倒把雪豔惹惱了,她把一口唾沫砸在吳清水臉上,怒罵道:“都是你這個惡物害得我有家不能回。今兒個險乎又遭了你的毒手!”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敢了……爺,婆,饒我一回吧……”吳清水連連磕頭作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墩子鄙夷地罵道:“你是羅玉璋養的一條惡狗!留你在世上不知還要咬多少好人哩。”
吳清水見討饒無望,便顯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凶蠻相:“狗日的,開槍吧!我死後變了鬼也饒不了你!也要把雪豔捏死做媳婦!”
“那你就做鬼去吧!”墩子手中的槍響了。吳清水牛屎似的癱在了腳地,腦漿白花花地濺了一地。雪豔惡心得想吐,急忙捂住嘴轉過身去。
墩子轉身去牽馬,兩頭毛驢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他把兩匹馬追回來,把雪豔扶上烏騅馬,自個兒騎上吳清水的那匹白馬。
遠山銜住了夕陽,晚霞如血潑灑下來。一黑一白兩匹馬箭似的射向西南方,鑽進如血的晚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