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火炕燒得很熱,炕上鋪著父母生前用過的被褥。他看著這一切,一股暖流湧上心頭。他躺在炕上,雙手枕在腦後,閉上眼睛,父母的音容笑貌一齊浮現在腦海裏……就在這個土炕上母親生下他。

轉眼到了春節。隊伍發了餉,破例放假十天。陝籍官兵都紛紛回家去過年,跟家人團聚。墩子無家可歸,頗覺無聊。雪豔也說在隊伍上過年實在乏味。要他一同去青廟鎮看望看望姑姑,順便在姑姑家過個年。墩子一想也好,便答應了。臘月二十八他倆去了青廟鎮。

雪豔姑家待墩子如貴客,禮貌周全,畢恭畢敬。墩子反而覺得別別扭扭,渾身不自在。畢竟人地生疏,他有一種寄人籬下之感。破五兒一過,他婉言謝絕雪豔姑家的一再挽留,執意要回岐鳳。

回到岐鳳,隊伍裏上上下下紛紛傳言,元宵節一過,隊伍就要開拔河南。墩子半信半疑,去找張副官打探消息。張副官和太太回家過年還未返回。他悶悶不樂,回到住處喝悶酒。如果隊伍真的要開拔河南,他考慮還要不要在隊伍上幹下去。

隊伍開拔的消息屬實,春節前命令就到了師部。孫蔚如的三十八軍調駐陝西,孫蔚如兼任省府主席。新二師調防河南,歸湯恩伯部管轄。接到命令後李信義十分不快。西安事變後,西北軍成了蔣委員長的眼中釘肉中刺,此次調防實際上是瓦解西北軍,可軍令不得不服從。汪鬆鶴自然明了他的心思,多次勸慰他:“師座,大勢所趨,你也不必為此愁眉不展。到了河南咱再圖今後之計。”

李信義搖頭歎氣:“咱們本來就是雜牌子,又出了個西安事變,往後哪還有個出頭之日。”

“這也難說,事在人為嘛。”

“唉,你我都不是黃埔學生,老頭子不會重用咱們的。”

“師座說得極是。我也一把年紀了,想歸隱山林。”

“鬆鶴兄,咱倆想到一搭去了。官場上的事我已經很煩了,不想再爭啥高低了,想過一過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娃娃熱炕頭的日子。”李信義哈哈笑了起來。汪鬆鶴也笑了。

李信義忽然問道:“西秦永平鎮徐雲卿一家被害一案查明凶手了麼?”

汪鬆鶴說:“從情報處搜索到的情報來看,不是土匪幹的。”

“那是啥人幹的?”

“那天晚上下大雪,凶手沒留下什麼痕跡。但從火力裝備來推測,可以肯定是羅玉璋的保安團幹的。小股土匪是炸不掉徐家的炮樓的。”

“又是羅玉璋!”李信義在桌上砸了一拳,“前幾日我去省城見到趙要員。他再三叮囑,要我盡快破獲此案,對凶手嚴懲不貸!他的女婿死於非命,老頭子的火氣大得很。”

“盡快破獲此案談何容易。現在我們隻是推測,還抓不住羅玉璋的任何把柄。”

李信義憤然道:“羅玉璋在西秦為非作歹,為所欲為,實乃十惡不赦!不除掉此人,我這個師長就白當了,也愧對家鄉的父老鄉親,更對不住對我耿耿忠心的陳楞子。”少頃又說:“姓羅的官居保安團長,也算是地方父母官,如此胡作非為,與土匪何異!長此以往,老百姓怎能安居樂業?”

汪鬆鶴說道:“用此種如狼似虎的人治理地方,隻怕越治越亂,民不聊生。如今政府和軍隊裏此類人比比皆是,這是黨國的悲哀啊!唉,你我位卑,不管也罷。至於地方上的事讓地方去管吧。我們即將開拔,無暇顧及此事。俗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羅玉璋多行不義必遭天譴。”

李信義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鬆鶴兄說的也是。隻是趙要員那裏咋交代?”

“實話實說吧。此案一時半時難以查明,部隊奉命開拔在即,無暇查明此案,請他移交地方處置吧。”

“唉,也隻能如此。”少頃,李信義說道,“離陝之前我想回家鄉一趟。”

汪鬆鶴知道李信義雙親都已亡故,家眷子女都在省城,隨口問道:“不知師座老家還有什麼親人?”

“還有一個叔父,兩個堂弟,其餘都是子侄輩。駐防岐鳳以來總想回家看看,卻戎馬倥傯,抽不出空來。此次離開陝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師座早就該回家鄉看看。李老大人恐怕已到古稀之年了?”

“叔父七十有五,是我父親唯一的弟弟。小時候他十分疼愛我。”說到這裏,李信義有點動情了。

“那就更應該回家看看。師座,鬆鶴也想去府上看看,不知尊意如何?”

“歡迎!歡迎!”

“咱們幾時動身?”

李信義略一沉吟:“明天吧。”

“那我去通知張副官,作作準備。”

“不用了。回自己的家紮的啥勢,耍的啥威風。”

……

翌日清晨,岐鳳通往西秦的官道上有一隊馬隊,約十餘騎人。走在最前邊的兩匹馬一白一紅,白的似雪,紅的如火炭。白馬背上是李信義,紅馬背上是汪鬆鶴。兩馬並轡而行,馬背上的人都著便裝。李信義頭戴紅狐皮帽,穿一令貂皮大氅,頗似富商。汪鬆鶴頭戴高筒皮帽,穿一領寧夏羔羊皮袍,似教書先生。緊隨其後的騎者是張副官,墩子和十幾個貼身侍衛,一律都著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