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3)

墩子回到屋子,又陪著喜鳳說話。喜鳳說:“你們跑了一天路,也乏了,睡去吧。”雪豔卻要跟喜鳳一塊睡。喜鳳不肯,說是拆開一對鴛鴦太造孽了。雪豔坐在她的熱炕上不下來,說是難得見姐姐一麵,要好好和姐姐說說話。她笑著推墩子一把,催他到隔壁房子去睡。

墩子來到隔壁屋子,屋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炕上鋪著白氈,一床藍花被子雖然舊了,卻漿洗得十分幹淨。山裏柴禾不缺,表嬸把炕燒得很熱。他脫得隻剩下一條短褲,烙鍋盔似的把軀體貼在白氈上,感到十分舒坦暢快。兩個女人還在隔壁拉話。他一笑,伸開胳膊打了個哈欠,倒頭便睡。趕了一天的路,他真有點乏了。

子夜時分他靈醒過來,聽到兩個女人還在說話,心裏說,女人家就是話多,都啥時辰了還有啥好說的。一時沒了睡意,側耳聽她們說話。

“姐,你不怨我吧?”這是雪豔的聲音。

“看你說的啥話,我咋能怨你?我認命,怨天不怨人……”

墩子聽著這話怪怪的,似乎與自己有關,側耳細聽。

“你的命比我好,遇上了墩子。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你要好好待他。”

“姐,我會好好待他的。”

“他救了我一命,我真不知咋謝他才好!”

“姐,快別這麼說。你也救過他的命,要謝該我們謝你才對。”

“他在軍隊上幹事,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混飯吃。他脾氣又耿直又實誠,難免要吃奸詐小人的虧。我時常為他擔心。現在有你在他身邊,我也就不擔心了。”

“姐,你真好!”

“妹子,你念過書,心又細,凡事給他提個醒。他仗著自己武功好,又講義氣,把交情看得比性命還要緊,常常讓人為他揪心。”

“姐,你放心。”

墩子心頭滾過一陣熱浪。兩個女人的私房話深深地感動了他。他沒想到喜鳳竟對他一往情深,心底裏感到對她不起。他再無一點睡意,思想這兩個女人的種種好處,直到窗縫透進一抹亮光……

吃罷早飯,墩子夫婦就要返回岐鳳。墩子拿出一摞銀洋,一些留給喜鳳,其餘全給了表叔表嬸。此時表叔表嬸才知道喜鳳不是他的媳婦。可墩子也沒有暴露喜鳳的身份,他知道山裏人痛恨土匪,若是知道喜鳳是劉十三的壓寨夫人,說不定會惹出禍事來。他說喜鳳是隊伍上一個朋友的媳婦,朋友調到另一個隊伍去了,媳婦是陝西人,本土難離,就留了下來。他再三叮嚀表叔表嬸,喜鳳生產時要請最好的接生婆,不要怕花錢。表叔表嬸連連答應,讓他盡管放心。

喜鳳把他們夫婦送到院門口,停住了步,說她身子不舒坦就不遠送了。

雪豔說:“姐,你多保重!”

墩子說:“有空我們再來看你。”

“隊伍上忙,就別來了……”喜鳳話未說完,返身進了院子,腳步有些踉蹌。她怕墩子看見她眼中的淚花。

墩子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沉甸甸的。半晌,他牽著馬上路。走出村口,馬背上的雪豔突然說道:“她喜歡你。”

墩子一怔,呆眼看她。雪豔又說:“你難道看不出來?”

“你瞎說啥哩。”

“誰瞎說了。假若沒有我,她肯定就做了你的媳婦。”

墩子不語。

“她是個好女人。”

“是個好女人。”墩子說。

“你喜歡她麼?”

“你又瞎說哩。”

“上馬趕路吧。”

墩子翻身上了馬,信馬由韁緩步徐行。他的心情一直沉甸甸的,有點兒不好受。雪豔忽然問道:“她肚裏的孩子是誰的?”

“劉十三的。”

“劉十三死得也不冤,留下了一條根。”

墩子默然。

雪豔見他臉色一直不開朗,把身子掉轉過來,背對著馬頭,在他麵頰上親了一下。他慌忙環眼四顧,說:“你就不怕人看見笑話咱。”

雪豔撒嬌道:“誰愛笑就笑去。”又親了他一下,隨後又說:“咱走小路吧。”

“為啥?”

雪豔兩腮飛起了紅霞:“我想再看看那個窯洞……”

墩子笑了,在她額頭戳了一指頭:“真是個瓜女子!”勒轉馬頭。

雪豔偎在他的懷中,嬌聲說道:“我想給你生個娃娃……”

墩子興奮起來,縱馬疾馳。雪豔閉上眼睛,緊緊摟著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口,嘴裏喃喃地說:“讓馬跑快些,跑快些……”

太陽斜過頭頂,墩子夫婦來到午井鎮。他們在一家飯館打尖,稍作休息,便又返程。出了飯館,腦後忽然有人叫了聲:“先生太太留步!”

他倆止步張望,飯館左側有個卦攤,喊他們“留步”的是卦攤的主人,五十左右年紀,留一撮山羊胡須,殷勤地衝著他們笑。

“先生太太算上一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