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皇子的神情變得猙獰而恐怖,楚子然卻沒有半分懼意,淡淡道:“在下雖不明白實情,但皇上親自委托風斬閣出馬劫殺皇子,卻能看出皇上對你懼意甚重,恐怕是皇子之前對他的壓迫太深了吧?”楚子然眼中的怒意再次點燃,“君臣之忌本屬常事,你卻為報私仇竟引入外敵!”
武夷皇子的臉色瞬息萬變,突然大吼道:“別說了!”他突然用手掩住了臉,“別說了……求求你……”他的聲音淹沒在手心裏,似乎隱含著哽咽之聲。
以楚子然的聰明,也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楚子然怒氣漸消,無聲地看著他,聽他急促的呼吸在手心中鈍悶地抽動。或許他是早已後悔了吧,隻是一直害怕承認罷了。
“對……皇弟是想利用此次勝果鞏固他的皇位,本王又怎會如他所願?”
楚子然歎道:“二十萬大軍壓境,又豈是區區五萬守軍能抵擋的?黃軍必不能取勝。皇子懼怕皇上已到如此喪失判斷的地步了嗎?我國雖不能取勝,但憑借銅屏天險也不致落敗,支撐些時日等到朝廷援兵前來,必能渡過此次難關。但今日四萬大軍盡歿於此役,我一萬大軍何以抵擋二十萬敵軍?”
武夷皇子雙肩劇烈地抖動,按住臉麵的手指白得駭然,他忽然停止了顫抖,從手心中抬起清俊的臉,修眉斜飛入鬢,宛如一把鋼刀描繪出他剛毅決斷的性格。隻這一抬頭,楚子然已知道他有了決定。
“楚兄說的對,但本王此時後悔已無用,我們必須及時定下補救之策。”
楚子然揚眉,為他一句“楚兄”,不知算是他為皇子抬舉了他,還是為逆賊貶低了他。
“銅屏關那邊應該還不知道全軍覆沒的消息,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去報信。”
“我們?”
武夷皇子一怔,立刻明白過來,點頭道:“是‘我們’——難道楚閣主放心讓我離去?”以風斬閣閣主的謹慎,一定會對他的行為持保留態度——何況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在失去所有之後,還會盡心盡力地去為黃國做些什麼。
果然——“皇子最好別耍什麼花招!”
“難道閣主對自身的能耐如此不自信嗎?”武夷皇子道,似乎想到了什麼,竟笑了起來:“在軍中之時,本王為防被你看出破綻,已經被迫裝出全然的一副無賴樣了。”
楚子然聞言亦有了笑意:“難怪一直以來你的粗語就隻有‘他奶奶的’與‘娘老子的’。”
“你竟連這也注意到了!”武夷皇子訝道。二人相視一笑,此刻的情形竟像是兩名好友在嬉笑言談!
“時間緊迫。”楚子然沉聲道。
武夷皇子點了點頭,忽又頓住,遲疑道:“我總覺得你不殺我還另有原因。”
楚子然身形定住,扶了扶背上昏迷的兄長,澀聲道:“何必追根究底。”
武夷皇子眼眸星亮,與楚子然對望,瞬間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楚子然低頭苦笑。
或許是因為彼此都曾被最親近的人被棄而產生了惺惺相惜吧?
“楚兄不必難過,你大哥其實還是十分在乎你的。而我與文湘,怕是此生定要爭個你死我活了。”皇家的兄弟總是要比普通兄弟少幾分親情的維係的吧?
“此次若是戰勝,你有何打算?”
“本王勢與文湘周旋到底!介時希望楚兄助我一臂之力!”武夷皇子看向楚子然,眼中有著真誠的期盼。
“皇子竟這麼急著拉攏幫手嗎?”楚子然苦笑,眼中卻有著堅決,“其實對於百姓來說並不在乎誰做皇帝,隻要是位明君就行。楚某隻能承諾兩不相幫,但倘若新皇是位昏君的話,我必助皇子一臂之力!”
“本王了解文湘,他過於感情用事、偏信他人,由他當政定然難以後繼。”武夷皇子的口氣如此肯定,仿佛就算新皇不是昏君,他也能將他變成昏君!
如果文湘皇子不是這樣的人,武夷皇子亦不會重用信任他吧?楚子然將心思掩在眼瞼後,聽他繼續道:“隻是沒料到他竟會偏信他人到謀害親兄!”
“一切要等此戰勝利後才能實現。”
楚子然冷靜的話令武夷皇子心中一凜。現在無論想什麼都是非分之想,倘若黃國被滅,一切俱休!
“對,我們即刻啟程。”
楚子然點頭,他現在足夠有理由相信武夷皇子已站在了黃國這一邊!
“咦!血人也會動呀!”
二人正要轉身離開,忽聽到一個聲音從他們倚站的樹上傳來,清脆動聽如葉後黃鸝,在萬鳥歸巢脆鳴四處的黃昏,絲毫不失其脆然特色。
如此動人美妙的聲音卻驚得數下二人一身冷汗!她究竟是何時來的?他們為何一點也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