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後章
“什麼人！”楚子然一身斷喝，同時掌中斬風劍片刻不疑地破風斬向樹根！“哢！”合抱粗的大樹應聲折斷。
樹木倒地的巨響中，一條纖長的身影從葉叢中躍了出來，甫一落地便抱怨道：“人家好心來看你們是否還活著——這便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你是‘客’嗎？”楚子然冷冷道，“你們的陰謀已經得逞了，你還來作什麼？在我還不打算殺你之前快滾！”
式榮情俏臉委屈至極，一雙大眼幾乎漾出水來：“真是無情的人！人家可一直擔心著你的死活呢！”
楚子然如遭雷擊，眼前的景物瞬間變幻起來，木棉花如火焰般一簇簇點燃在枝頭，夢幻如霞，花下的女子扶樹而立，一向溫婉羞怯的臉龐上是昨夜留下的淚痕……那是他與兄長離開時的那一幕，大哥決然離去，甚至沒有與她話別，他看到嫣然在大哥轉身後的欲言又止，終於她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是低下頭去，他看到有晶亮如珠的事物從她的睫下掉落。
火紅的巨輪從山澗墜落，有殘餘的紅霞舔舐著山脈，身後的廝殺聲仍不間斷地傳來。可是他什麼都聽不到，天色漸沉，他眼前那一幅定格的畫麵卻清晰異常，分毫畢現。這不是他的別離，為什麼他要記得這樣清楚？
“式榮小姐還是請回吧。”武夷皇子察覺到楚子然的異樣，出聲道。
楚子然一震，瞬間恢複過來，心中生出警惕，這女子，懂得如何抓住他的軟肋。
她姓式榮？據他所知草原上有一個式榮族，她和這個族有沒有什麼關係？武夷皇子又怎麼會認識她的？倏然想到此次他傳達成功，多半還有這女子的功勞，看來他們是合作關係，又怎會不認識？
“武夷皇子怎麼能趕情兒走呢？情兒還沒傳達皇上的意思呢！”式榮情含嬌帶嗔地看向武夷皇子，楚子然一驚，眼光迅速在他二人之間轉移。
武夷皇子知道他仍不信任他，隻能苦笑道：“無論皇上要你傳達什麼都無所謂了，你回去告訴他，李貴已死，剩下的是黃國的武夷皇子。”
式榮情一臉的難以置信。
“皇子哥哥在開玩笑吧！你與皇帝表兄定下的複國大計不打算實行了嗎？”
武夷皇子臉色疑惑：“什麼複國大計？”眼前銀光乍勝，一道光華已從旁閃過！武夷皇子頓時明白過來，急忙後退，大叫道：“楚兄不要受她挑撥！”
“啊！”
倒退之勢頓止，武夷皇子驚訝地看著那清亮如水的一劍並沒有指向他，而是凝在了式榮情的眼前！
楚子然冷冷道：“式榮小姐如此聰穎，斷沒有說漏嘴的道理。妄圖以此挑撥我們自相殘殺——小姐未免太低估楚某了！”
式榮情驚懼地看著眼前仍在晃動的利刃，吞了口口水，聲音顫抖。
“你不會殺我吧？好歹看在情兒長得象你的那個嫣然的分上……”
“住口！”楚子然閉眼定神，睜開眼看到那一張酷似她的臉，知道自己始終下不了手。
“現在就滾，別讓我再看到你！”
式榮情小心後退一步，看楚子然果真沒有追擊之意，驀的笑了起來。
“那位嫣然姐姐真是好福氣，有這麼一位一心一意對她的情郎——平白讓情兒沾了兩次光呢！”
這個狡詐的女子！她究竟想得到什麼？楚子然隻覺得眉心跳動，耐心已到極致！
“不能放她走！”
在式榮情騰身而起的瞬間，武夷皇子已搶上一步攔住了她！式榮情一驚，腳下步形變換，從另一個方向逃脫，武夷皇子身形如電，又迅速攔截，但剛剛的一場大戰幾乎耗去了他所有的內力，加之式榮情本身的輕功卓越，他竟眼看就攔她不住！
他心中知道經過大戰的楚子然一定不比他好到哪去，若此時不攔住她，再行追堵時，合他二人之力也不能抓到她！
他眼神焦急地示意楚子然，無奈楚子然竟是視而不見！急迫之中，他忽然大喊：“式榮情，你喜歡上楚子然了不是嗎？”
式榮情的身形果然出現了分毫的滯頓，但這一點點的破綻已足夠讓武夷皇子追上她，並迅速點了她周身大穴！
武夷皇子喘著氣，回身看向仍站在原地的楚子然。
“她是草原國皇帝的表妹，如若當真大軍壓境，我們或可以她為質。”
式榮情被武夷皇子製住，卻沒有出聲反抗，她站在夕陽殘餘的紅光中，嬌俏的臉上顯出一層異樣的酡顏。
楚子然走了過來，與他們並肩站在了殘霞之中，他看了一眼不能動彈的式榮情，淡淡道：“有道理，我們走吧。”
武夷皇子微微顯出尷尬之色。
“適才情況緊急……”
“不必多說，時間急迫!”楚子然不欲多言，背著兄長舉步先走，再次回頭看了看那湮沒在暮色中的戰場，廝殺聲已愈漸沉寂，四萬大軍，恐怕已全軍覆沒了吧。
“大事為重！”武夷皇子挾著式榮情經過他身旁，沉聲道。
楚子然轉身楚開身法，跟在武夷皇子身後。看著前方與那個無賴李貴全然二至的身影，心裏猶豫，就是這個人為了一己私心，害死了四萬同袍，倘若將來他當真需要他助臂，他會應允嗎？
暮色四合，涼風浸夜。銅屏山脈千百座山峰靜靜矗立在皎亮的月色下，一如往常，沒有絲毫異樣，仿佛白日裏那一場血染山穀的大戰隻是虛幻。自然無垠亙古，一切在它麵前都顯得渺小，那一場萬人的搏命廝殺不過隻是一時、一方，天地不會為它改變什麼，隻會漫不在乎地用它的方式將它埋沒。
那他所做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看著眼前延楚至沒有盡頭的漆黑山路，楚子然隻感到一陣陣的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