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廠的產品,絕對不會錯的。”
法勞特喜出望外。出於某些特殊的原因,負責人對這塊布的印象很深:他們因為這塊布,吃了不少苦頭。
法勞特趁勢問道:“這麼高級的布料,一定是提供給一流商店的吧?”
說不定這起事件正是發生在腐朽的上流社會—一九一三年的上流社會,確實非常腐朽—的醜聞。然而,負責人布什的回答大大出乎了警官意料:“不,這不是什麼高級枕巾。這塊布雖然是我們生產的,可是我們最後賣給了城裏的三流小店。”
“啊?你們沒有賣給高級商店?”
“沒有,要真能賣給上流社會的人倒好了,唉!”負責人遺憾地說道,“我們原本的確是那麼打算的,所以才會用這麼好的布料。這種布料我們以前從沒用過。織出來的料子,絕對沒的說,可就是花紋太難看了。顏色也好,花紋也好,都很失敗。太花了,有點兒俗。上流社會的人肯定看不上。搞到最後我們一塊布都沒賣出去,真是愁死了。這些布料在我們的倉庫裏整整囤積了兩年,最後還是決定折價出售,處理給了普通的雜貨店。”
既然賣出去了,應該會留有票據吧。還是說……“那……有沒有賬本……”
“應該有,我去找找。不過,都是現金交易,票據可能被我們清理掉了。”負責人走進辦公室裏,找了起來。
幸運之神再次站在了法勞特警官這邊,負責人找到了送貨票據的複印件。從布什的倉庫發到了哪些店鋪,上麵寫得清清楚楚—總算找到了重大線索。
包裹是在哈得孫河裏發現的,從地理位置上看,地處哈得孫沿岸且靠近曼哈頓城區的小店比較可疑。搜查範圍一旦縮小,接下來的搜查工作就輕鬆了不少。根據布什提供的送貨清單,警探們來到西部住宅區的小店,一家接一家地調查。這項調查並不費力。清單上的大部分店鋪都沒能賣出一塊布,進的貨都還放在倉庫裏,數量也和清單上的完全吻合。很多店鋪都以“跳樓價”出售這種布料。不過,布料在有些店鋪賣得還是不錯的,但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居民買走的,買家的身份和住處也能查到。刑警們緊接著對這些買家進行了調查,哪知他們都能立刻拿出當時買回家的布,數目也和銷售記錄上一致。
調查至此又陷入了瓶頸。法勞特與他的三位部下很可能是空歡喜一場。他們要找的人很明確:在小店買了布,卻無法提供給警方,也無法作出合理解釋的人。這種人才是警方要找的嫌疑犯。然而,刑警們在調查過程中沒發現類似人物。不行了,這條線索到頭了,難道真要從其他角度來搜查?就在此時……一位名叫喬治·薩奇的男子,在西區八號大街上,經營著一家銷售室內裝潢用品的小店。
這位喬治·薩奇是個一絲不苟的人,隻要是來買過東西的人,他都會事無巨細地記下來。法勞特與卡薩薩刑警來到店裏,取出樣本給他看了看。
“你有沒有從布什的店裏進過這種枕巾?”“啊,這個啊!根本賣不出去啊……哦,不對,好像賣了兩塊。”老板如此回答道。“你知道那兩塊枕巾賣給誰了嗎?”“當然知道。他們是……”據說,來買枕巾的是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婦。根據店老板的觀察,兩人結婚的時候好像非常匆忙,所以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女的很年輕,還有些姿色。男青年很有詩人氣質,甚至有些神經質,總之有些奇怪。他身材高大,臉色蒼白,就像病人一樣。褐色的眼珠散發著激情,令人印象深刻。
薩奇老板的敘述非常詳細。枕巾的送貨地址是布拉達斯大街的一棟公寓。據說兩人在那棟公寓裏租了一間大房子,房間號是三樓三十八號。除了枕巾,他們還買了一些小家具。薩奇還清楚記得房間裏的情況與兩人的態度。
終於找到了!法勞特與卡薩薩警官立刻從薩奇的小店趕往布拉達斯大街的公寓。
兩位警探最享受的就是案件取得重大突破的瞬間。
事件發生九天了,在這個周六的早晨,警探們通過“枕巾”這一條線索,終於找到了布拉達斯大街二一一號。兩人發現這棟公寓的房間小而精致,裏麵住的都是些手頭富裕的店員或小學老師。管理員兼看門人則住在地下室。警探們立刻找到他,打聽了住在三樓的那對小夫妻的情況。
據說,他們是八月三十日搬來的,的確是新婚宴爾。然而,管理員除了在他們剛搬來的時候幫他們搬過一次家具,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了。兩人好像經常出門遊玩,平時都不在家。這棟公寓裏,每天早晚都會有服務生推著小車收各個樓層的垃圾。隻有這對年輕夫婦住的三樓三十八號房,從來沒有扔過垃圾。據說他們隻是回來睡覺,平時都在外麵吃飯,所以基本沒有垃圾。
警探還向公寓的其他居民取證。幾個女人異口同聲地說,她們曾在這對夫妻剛搬來的時候見過他們兩三次。月初時,三樓的那個房間裏亮過兩三次燈,可之後房間裏就沒動靜了。這兩天更是連開門的聲音都聽不到。
警探敲了敲門,果然沒有人應。直覺告訴法勞特刑警,這裏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
然而,管理員非常頑固,硬說這對夫妻已經付了一個月的房租,沒有他們在場,不能把備用鑰匙交給警方。卡薩薩刑警見狀,便威脅他說,我們是警察,有權進去,你要是不給鑰匙,我們就撞門進去,說著就擺出一副要用蠻力撞門的架勢。管理員這才老老實實交出了備用鑰匙。
警探們走進房間,環視四周,越發肯定沒找錯地方。
地上攤滿了女人的衣物和日用品,床上還放著一塊鮮豔的枕巾,和哈得孫河上打撈起來的包裹布一模一樣。薩奇說他賣出了兩塊,還真是一點兒沒錯。被子被揉得亂七八糟,被套也不見了。
法勞特走進浴室一看,更確定了這裏就是慘案的現場。搪瓷浴缸裏,有無數褪色了的斑點。警官根據長年的辦案經驗斷定這是人類的血跡。看來,凶手一定清洗過犯罪現場,卻因為太過倉促,留下了許多痕跡。警方總算發現了犯罪現場:布拉達斯大街二一一號,公寓三樓三十八號房。警方從一塊枕巾,查出了有關“神秘女屍事件”的重要線索。然而,查到這裏,法勞特警官突然沒了主意。下一步該怎麼辦?他毫無頭緒。他一直以為隻要能找到案發現場,就能發現許多線索,可現實並非如此,這讓法勞特頓時沒了方向。就在這時,卡薩薩警官在起居室發現了一個行李箱,行李箱裏裝著一個女用手提包,包裏的小夾層裏有一張類似證書的紙片。他在行李箱裏還找到了一遝書信,這讓法勞特又看到了一絲光明。
信的收信地址如下:
美國紐約市第二大道
聖伯尼菲斯教堂
教區事務所
安娜·奧姆勒小姐
警官一共發現了十一封信,其中有九封信上印有匈牙利的郵戳,另外兩封則是從紐約市內寄出的。
而那張證明則是紐約市頒發的結婚證,很常見。證書的頒發日為六個月前,也就是一九一三年二月二十六日。然而,結婚證並沒有填滿,右上側的“經辦人”一欄還是空著的。不過從另外一張教堂的結婚證明中可以看出,這對年輕夫婦憑這張結婚證,在教堂裏舉行了正式的婚禮。
他們從市政廳領到這張沒有填滿的結婚證之後,在教堂裏舉辦了婚禮。
第二張結婚證也很常見,是由公認的牧師出具的證明。證明上寫道:“聖伯尼菲斯教堂牧師館內,安娜·奧姆勒依據羅馬天主教教會的教義與儀式,在神壇前舉行婚禮,其婚姻有效,特此證明。”
“卡薩薩,這事可怪了,”法蘭特盯著結婚證看了許久,“我本來是這麼想的:他們兩個因故不能結婚,女方懷了私生子,男方想讓她墮胎,見她不肯,就隻能把母子倆一起解決掉。可是照這張結婚證來看,他們居然真是夫妻!”
“結了婚就是夫妻啊!”
“你胡說什麼呢,他們半年前就結婚了,既然是夫妻,懷孕了也沒什麼問題,這說明我的預料完全錯了。真是的,早知道就不當偵探了。”
法勞特從附近的分局調來了一位警官,負責守在公寓。
他和卡薩薩則趕往第二大道的聖伯尼菲斯教堂。教堂的牧師名叫J。S。布朗,教堂裏除了他,還住著他的妹妹(幫忙幹點家務)和一位女傭。周六下午,法勞特與卡薩薩造訪了這三個人。
看到法拉特手中的結婚證,神甫點點頭說,安娜·奧姆勒小姐年方二十一,以前在這所牧師會館裏當女傭。她於一九一〇年聖誕節從匈牙利來到紐約,帶著伯母的介紹信來到了這所教堂,從那之後一直在教堂裏工作。她出生於匈牙利的奧登堡,由虔誠的伯母一手帶大。通過伯母的朋友,安娜移民來到美國,住在教堂裏,在布朗神甫的監督下工作。
從一九一〇年十二月直到次年夏天,她一直都在教堂裏工作。之後她辭職離開,然而在一九一二年感恩節那天又回到了教堂,希望能繼續在教堂裏工作。神甫和妹妹都很喜歡這個活潑可愛的女孩,而且她幹活兒也很麻利,就答應了她的要求。安娜一直安然無事地在教堂裏工作,直到八月三十日失蹤。據布朗神甫說,安娜突然說自己結婚了,要和丈夫一起去俄亥俄州,之後便飛也似的逃跑了。此後,神甫和神甫的妹妹都不知道安娜身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