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聖伊麗莎白的妒忌(1 / 3)

約翰·希區柯克在紐約市哈得孫河上的拖船上工作,是一位普通的年輕船夫,正是他發現了本案中的屍體。

一九一三年九月三日早晨,約翰正百無聊賴地站在“神諭”號的船舷邊曬太陽。突然,他發現河上漂著一個可疑物體—或許,本案的被害者正是想要通過“神諭”號來表達自己的不甘與控訴—這奇怪的東西乘著秋風,漂到船邊,看上去像是一個日本常見的布包裹。但這裏是美國呀,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布包裹呢?包裹上印著豔麗的花紋,裏麵好像裝了很重的東西。拖船沒有活兒幹的時候,約翰自然很閑,這個包裹立刻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於是,他抄起網兜,用鉤子把包裹釣了上來。

他把濕淋淋的包裹放在甲板上,發現包裹的布其實是一塊枕巾,上麵的花紋也很罕見。西方的枕頭很大,枕巾自然也會很大。包裹裏的東西好像是圓形的,枕巾隻打了一個活結。約翰蹲在甲板上,盯著包裹看了很久,最後用腳踹了包裹一下。一踹,包裹的結就鬆開了,整張枕巾都攤在了甲板上。約翰盯著包裹裏的東西看了兩三秒,突然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慘叫。

哪知秋日暖陽照耀下的包裹裏,竟是女性屍體的一部分。人們常把沒有四肢的雕刻作品稱為“軀幹”(Torso),而這塊屍塊正是這樣,隻有胸腔以下的下腹部與性器官,兩腿都被切去,看上去就像個不可思議的多毛動物。約翰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他還以為是做白日夢呢!

不釣不知道,一釣嚇一跳。紐約市內的哈得孫河裏經常會漂著死屍,但發現這樣的包裹還是第一次。聽到船夫的慘叫,船長立刻趕到甲板,結果也嚇得目瞪口呆。他立刻將船全速開回岸邊,拉響警笛,喊來了水上警衛隊的巡查。約翰向他報告了發現包裹的全過程。警官看了看甲板上的屍塊,立刻給紐約警察局打了個電話。搜查科的約瑟夫·A。法勞特警探立刻趕往現場。圍繞著這塊女性屍體的調查拉開了帷幕。

這起凶殘的案件,震撼了整個北美大陸。

法醫伊斯拉爾·法伊巴格負責對屍體進行解剖。雖然可供解剖的屍體不多,但通過這些屍塊,也能發現許多有用的線索。法醫認定,死者是名年輕女性—確切地說,這是年輕女性身體的一部分。死者懷孕七個月,馬上就要生產了。因為是下腹部,法醫隻能檢查生殖器官。年輕的母親與腹中的胎兒—這樣的案件越發殘忍。伊斯拉爾·法伊巴格的證詞聽上去像是預言家的預言,可是事後證明,他的證詞完全屬實。

伊斯拉爾·法伊巴格在報告中寫道:“凶手先切下死者的四肢,然後沿著胸膈膜將腹部分為兩部分。這說明凶手具有豐富的解剖知識和一定的手術經驗。”

一部分刑警認為,犯人很有可能是名外科醫生。然而,名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總會和法醫唱反調—不唱反調的話,故事就沒意思了。法勞特警官也有著獨到的見解,他根據自己的推理,派手下搜尋線索。和身著西裝、頭戴鴨舌帽的日本刑警不同,美國警察都穿著短上衣,左胸上還縫著一枚銀色徽章。他們大多身著便服,叼著卷煙,或是嚼著口香糖—當時可能還沒有口香糖—刑警們前往電車車站、酒吧和公園的長椅,忍耐著報社記者的嘲笑,搜尋一切可能的線索。警方撒開了搜查網。法醫稱死者死後不超過二十四小時。警方動員所有警力,希望能在證據被毀滅前將凶手逮捕歸案。法拉特警官自告奮勇,擔起了最麻煩的任務—查清死者身份,確立犯罪嫌疑人。死者懷有身孕,凶手一定是胎兒的父親。不管動機是金錢還是感情,總之大家都會聯想到胎兒的父親。法勞特警官挑了三位能幹的手下負責此次搜查工作,這“三巨頭”就是詹姆士·奧尼爾、弗蘭克·卡薩薩與理查德·麥克納。約瑟夫·A。法勞特本身也是一位能幹的警探,在二十世紀初期的紐約市警方記錄上常能看到他的名字。

他們的搜查方法與古代捕頭無異:向普通百姓打探消息,順藤摸瓜。

法醫認為凶手擁有高超的外科技術。然而,三位警官對法醫的見解不以為然。

“屠夫也會用小刀切肉,不一定要局限在外科醫生上。我們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查出那塊枕巾的出處。”三位警官商量之後,作了這個決定。

法勞特與其他三位警官一起定下了搜查方針。這時,女性死者的另一部分又從哈得孫河裏被撈了起來,立刻就被送往搜查科。這一次,屍塊是用建築用煙油紙包著的。屍塊是在河的下流,由水上巡邏隊的一艘小型蒸汽艇發現的,距離約翰·希區柯克發現屍塊的地方很遠。

法醫一眼就認定這兩塊屍塊屬於同一名死者。

新發現的屍塊是屍體的胸部,兩個小碗一般的乳房也完好無損。警方還是沒發現屍體的雙手與頭部。但無論如何,屍體的軀體部分總算是湊齊了,隻缺四肢和頭部,就好像雕塑家經常用來訓練的胴體像一般。肩膀下方長有腋毛,而下腹部中央也有陰毛,兩種毛發硬度、顏色一致。屍塊的雙乳微脹,下腹部突出,膚色白皙。通過這些相同點,法醫確定這兩塊屍體屬於同一死者。法醫認為,新發現的屍塊體現出了凶手高超的手術技巧。

一部分刑警認為用來包裹屍塊的建築用煙油紙更重要,認定凶手是建築工人、技師、建工、泥水工等從事建築行業的人。而法勞特和他的三人組則認為包裹最初發現屍塊的枕巾更重要。一般的枕巾都是白色的,這塊枕巾的顏色卻非常鮮豔,還有大塊格子花紋。會選擇這種布料當枕巾的人,品位一定很奇特。何況枕巾的布料可不便宜,豈止不便宜,這種布料在普通的布料店裏都買不到!那是一種特製的布料,應該是高級床上用品商店的商品。使用這種枕巾的家庭,估計是上流社會。會使用這種色彩鮮豔的枕巾的人—無論男女—必定是個特立獨行的人。這種人在日常生活中一定也有獨特的個性,定會吸引周圍人的眼光。隻要加大調查力度,總能聽到一兩條有用的線索。法勞特與他手下的三位刑警經過思考,得出了以上結論。

搜查的第一步至關重要。刑警們決定從枕巾開始調查。要是什麼線索都沒發現,再從分屍的手法入手,對附近的肉店與外科醫生進行調查;或是從煙油紙這個角度,清查建築業人員。

法勞特警官將那塊重要的枕巾切成四塊二寸見方的布片,作為樣本。他們將市內所有的床上用品店列成一張清單,四人拿著樣本,分頭進行調查。四個大男人拿著布片,每天從早問到晚。這一調查方針立刻引起了其他刑警的批判。人們指責他們的搜查是“徒勞,白白浪費時間與精力”,是“值得紀念的愚蠢行動”。還有報紙聲稱法勞特把這起重大刑事案件當成兒戲。

“神秘女屍事件發生後,當局立刻對合眾國的紡織業進行了徹底的調查,真是可敬可畏!”

當時,報紙將這起案件稱為“被肢解的女屍之謎”(The mystery of the Dismembered Woman),鬧得滿城風雨。

床上用品、窗簾、地毯的銷售商、製造商,大大小小的工廠、樣本室、零售商遍布全市各地。紐約是個很大的城市,平民區裏的商業地區就不用說了,市中心也有許多獨立的商業街。即使他們四個人分頭調查,可要一間間調查這些店鋪,也是一樁力氣活兒。四個人每天拖著疲憊的身軀,從一棟大樓走向另一棟大樓,進行地毯式搜索。他們走進事務所訊問銷售商,向銷售商取證,敲響零售店鋪的大門。他們要尋找殺死懷孕中的情婦並將其分屍的男人。事件的起因在臥室的枕頭上,枕邊發生的罪孽,自然要先查清枕巾的來曆。然而,事情進行得並不順利。每個深夜,四人總是失望而歸,回到警局重開作戰會議。

法勞特警官的第六感告訴他,隻要沿著“枕巾”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就一定能到達終點。

“如果我在紐約找不到織布、賣布的人,”他也有些喪氣了,“那我就算踏遍全美國的工廠,也要找到!不管要花多少年,我一定要把布的出處查清楚!”

“可惡!”法勞特就像是有聲電影的主角一樣,罵了一句。

然而,他們調查了很久,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所有接受調查的商人都說從沒見過這種布料。他們也都讚同說這種枕巾的布料很好,比普通的枕巾用的布料要高級許多。根據城裏經驗豐富的織布工說,這塊布原來不是用來做枕巾的,可能是某位太太心血來潮,把這塊色彩怪異的布改造成了枕巾。如果真是如此,一切都將變得不可預測。枕巾這條線索幾乎是斷了。接受法勞特調查的織布相關人士都勸他放棄這條線索,換個角度試試看。法勞特警官在這起案件發生之前,對枕巾簡直是一無所知,然而在調查的過程中,他對枕巾的製造過程、銷售過程等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逢人就說:“枕巾這個東西啊……”然而,僅靠這些,是不能查清死者身份的。

枕巾的調查進行了很長時間,是時候出現重大突破了。

法勞特警官終於發現了一條重大線索。

法勞特警官一直沒有放棄對枕巾的搜查。他終於有了回報。他們幾乎跑遍了清單上的所有商店,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就在此時,法勞特警官來到了哈得孫河對岸的布魯克林區,那裏有一座小紡織工廠,他找到工廠的銷售負責人布什,向他出示了布片樣本。店員與負責人一眼就認出了這塊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