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輕易下次心的,也從不隨便改變自己的主意。她自信,執著得很。然而,昨天晚上一個年輕的姑娘竟然狠狠地撥動了她的心弦,她給震驚住了:
"我說的是心靈啊!"
梁宛嫻心情複雜,他的影子隱隱約約地在眼前晃動。是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習慣了的腳步和生活的節奏,為什麼對他竟又這樣執著地苛求呢?
這是為什麼?
林寧漫步走上微波站的山頂上。
他雙眉深鎖,呆呆地盯著前麵的大海。白浪、雲天、漁帆、平靜的沙灘,在陽光的輝映下變成了一個金色的世界。
金色的沙灘平展展,浪花象一根白綢帶子悄悄地漫了上來,又輕輕地消退下去,又宛如姑娘的一幅美麗的紗頭巾,輕盈地在雲天上拂飄著。
漲潮了。海浪忽地張開了龐大的嘴巴,一口把金色的沙灘吞沒了……
他在凝神地盯著大海,仿佛要探究海水裏麵藏著些什麼秘密。
她悄悄地來到身邊,佇視他好一會兒。他一點也不覺察。
她心裏有點慌亂。他為什麼皺著眉頭?他應該高興才對啊!眉飛色舞。來見他之前,她曾細心地想過,他會怎個樣呢?倘若他喜形於色,躊躇滿誌,抑或稍微有點不屑之意,她就立刻離開這裏,一分鍾也不逗留。然而,眼前的林寧,他臉上的表情是這樣的複雜、深沉!他凝思著什麼呢?
夜來香纖長葉子的碎影在她臉上輕拂。她慌亂了,心裏忐忑地跳,不知該怎樣說好?奇怪,在他跟前自己竟似個孩子樣的驚慌意亂。很長時間,她的心一直是冰涼的,從未有這樣慌張過。
是自己傷了他的心,抑或是他在責備自己,還是事態發展又嚴重了……
"老林,你站了很久麼?"她訥訥地說。
"哦,你來得正好!"他依舊凝視著大海,仿佛把心兒放進了藍色的海水裏。
"你在想什麼?"她情不自禁地問。
"大海,海灘!"
"沙灘?"
"沙灘上埋著的那個姑娘!"
"哦!"她心裏感到一陣難受。
她深情地望著他。他那闊大的臉膛神色安詳,兩道目光非常深沉,好象凝聚著全身的感情,要從這兒爆發開去。突然,她覺察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含著閃光的淚水,在深深的眼眶裏滾動。他毫不掩飾,也沒有回避,依然睜著淚眼凝望著這廣闊的大海!
"你又在責備自己!"她說。
"應該責備他們。"他突然變得非常憤怒,聲音沉重得把山頭也震得顫抖了,那十年,一些人坐在上麵唱高調,講大話,弄得家園破舊,殘缺不堪,迫得孩子們走投無路,活不下去……最後不得不泅海亡命,累死在沙灘上,這沒罪嗎?事後他們竟若無其事地指前孩子的屍首罵道:背叛!
"究竟誰在背叛?"
海浪嘩嘩地響,一個巨浪小山似地撲落在沙灘上,又留下一攤子白色的泡沫,宛如人們吐在地上的唾沫一樣。彩色的垃圾也從浪尖上撒了下來,壓在那些汙濁的泡沫上麵。
她明白他心裏的苦痛,也明白他此刻的處境。是的,孩子們無罪,荒唐的是我們的某些大人!她望著他,心裏感到一陣內疚,卻又感到自己同他靠近了。
"你想得遠,也想得深!"
"我們得為孩子們著想啊!"
"原諒我,你是對的!"
"應該抱歉的是我。"他微微一笑,目光溫和地瞧著她那張尖瘦了的臉兒。"我沒有把事情的複雜性給你說清楚。"
"是我的不對。"她若有所思,"一個人在生活的道路上總會有苦惱彷徨的時候,倘使有人在身邊捏醒自己,那是幸福的。"她睜著一雙美麗的眼睛,充滿感情地迎著他那溫和的目光。
"是這樣。"他輕輕地說。
"真的嗎?"她柔聲地答。臉上火熱,心房急促地跳動。
他望著她那徽微暈紅的臉頰說。"我們走過了漫長的路,也跨過了許許多多的障礙。可是我們留下了什麼呢?我想過,是那些跨越過的和還沒跨越過的路障啊!因此,我們急著把那失去了的補回來,欠下了的付回去,生活的步子才邁得這樣急促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