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一個折磨了她長達五年之久的問題就在這樣一個場合被人輕描淡寫的澄清。而此時此刻,她還不能,還不能盡情釋放自己的情緒,在得知真相之後的現在,她還要強壓住內心的震蕩,強作鎮定地看著眼前這個衣冠楚楚麵目猙獰的禽獸。
“我說過,我從不打女人。但很多時候,我都很想你們去死。”白昭似乎對剛才那一巴掌不以為意,但胸膛起伏的怒氣出賣了他的冷靜。
“滾你媽的死兔子!”甘尚川突然蹦出一句髒話。
是的,人隻有在憤怒之極,悲傷之極的時候,才覺得語言的匱乏,即使是一個人擁有良好的教養,但在這樣的時刻也隻有髒話才能宣泄和表達真正的情緒。
“你說什麼?有膽再說一次。”此刻的白昭像炸了毛的刺蝟一樣騰地一下站起來。敵人是除了你自己之外最了解你的那個人,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能準確無誤地戳中你的死穴,鮮血淋漓。
而軟弱在此刻總顯得不合時宜,所以,兩個受傷的仇人隻能決絕地站著任憑傷口淋漓,也絕不會讓自己成為先倒下的那一個。
倘若說先前那句話隻是試探的話,那麼白昭的反應足以證明甘尚川的猜測是正確的。在這些事情上,女人的直覺遠遠先於事實,她們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證據去證實自己的這種直覺。而這樣的直覺讓她們很快就能抵達真相。
是啊,最後一塊拚圖的謎底原來在這裏。
否則如何能解釋他那洶湧的敵意,即使是在最早的時候,她跟他也不會如同像袁五那樣的交情,但那時,包括陸東皓在內,都將這一切歸於白昭過於內向和沉默的個性。一座從不會爆發的火山,誰還會在意隱藏在山底的炙熱岩漿呢?
“你今天是來跟我吵架的嗎?”最先冷靜下來的甘尚川冷冷地發問。
既然白昭亮出了底牌,那自然不會是跑來領她一個巴掌那麼簡單。
換句話說,他既然隱忍多年不發,如今卻主動亮出當年事情的真相,那自然就是不怕陸東皓知道,又或許他根本就不在乎陸東皓知道,這兩種可能性都指向了一種讓甘尚川不安的事實。
“伶牙俐齒的女人往往沒有好下場,你母親沒有教你麼?哦,對了,我怎麼忘了,如果不是因為你那位裝瘋賣傻的母親,你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說夠了沒有?”
“我隻是想提醒一下你現在的處境,如果一時嘴快,我擔心我會隨時改變今天來的初衷。”
“你的初衷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放你進來亂吠。”
“甘尚川,我再一次提醒你,不要試圖激怒我,激怒我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即使我不說不做,你也恨不得我立刻消失,死無葬身之地,那我說不說,說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
“關係?哈哈,當然有關係了。你既然不關心你自己的死活,那麼陸東皓的呢?”
“陸東皓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是不是女人都跟你一樣口是心非?你可以騙陸東皓裝成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但你騙得了我嗎?如果我告訴你陸東皓馬上就要死了,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無動於衷嗎?”
“白三爺,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陸東皓現在在柬埔寨的一間水樓裏,關著。他會被一直關到你同意的那天。”白昭一邊說一邊遞過去了手機,上麵是一段視頻,長達五六分鍾,畫麵裏很清晰地呈現了一間十多個平方的房間裏,兩個男人一躺一坐,看著窗外的場景。小窗戶外麵是荷槍實彈的士兵站在門外。畫麵又切換,坐著的那個男人突然站起來,衝著窗戶外大喊,沒有人回應,他憤怒地踢了踢門,畫麵有些搖晃……最後是穿著一身軍服的老人對著鏡頭說:白三,我隻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那個一臉凶相的老人對著鏡頭做著拔槍的動作,虛擬了一聲槍響。
甘尚川看完了那段視頻,久久不語。
“你不相信我會殺陸東皓,但樸將軍的手段你不可能不知道,當年你不也跟著陸東皓去過柬埔寨嗎?”
“他為什麼要殺陸東皓?”
“看來陸東皓做了些什麼,你也不知道。你知道我最恨你哪點麼?明明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可偏偏還要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當年你把情報賣給MARO,害我們損失了多少利益?現在你回來背後還是那個MARO,野心卻一次比一次大。你不是想要醉生夢死關門嗎?他就關給你看。現在,他甚至想要放棄陸家經年來的基業。你敢說這跟你沒有一分關係?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他變得這麼瘋狂?讓他做這些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就因為你這個女人,他可以威脅他的兄弟,甚至放言如果我傷你一根毫毛,他就要我的命;他可以不要誘人的財富和利益,甚至不要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甚至……連陸家的祖訓都可以背棄……”白昭很少說這麼一長段話,難掩激動。他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到達頂峰的人會突然心生退意,甚至對於可觀的財富分文不取,他到底要些什麼?僅僅就是為了眼前這個女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