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飛馳而過的疾風中帶著濃重的藥味,那是止血的白藥,一行騎兵雖有七人,卻有八匹馬,柳永清晰地看到那負在空馬上的小木箱上的血跡,柳永不由得佩服起他身邊的朋友,飛揚的馬蹄上的蹄鐵確實印著西夏文的字樣,加上焉支的駿馬和冷鍛的內甲,一行人顯然是空堂的鐵鷂子,柳永一聲苦笑,自己認真起來還真的可怕。這些人是西夏騎兵的精銳,他們早已棄掉外甲,甚至兩人還丟了頭盔,七個人身上怕是不下十幾個傷口,甚至一人的腿部也受到重創,可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的騎術,怕是不知多少次從死人堆中走出來了。
錯馬之際銅麵人隻覺得右手一涼,接著竟陣陣發麻,他隨即鬆開握緊寶劍的手,看著七八匹快馬的背影,聽著柳永用那喝酒的銀管吹出的小調,那銅麵人抖了抖右手,“你的酒水還是那麼給勁,為什麼不讓我動手?”柳永在手中轉起銀管,沒人注意到他銀管噴出的酒水,但這力道足以傷人打穴,“這條路上有規矩,前馬不停,良駒不過,人不犯己,分毫不取,如以上路,死人轉頭。我也看到了箱子上狗頭,但我們不能壞了規矩。”“什麼人定的規矩能讓你如此在意,就連西夏百堂之首空堂的機密你也會放過。”銅麵人似乎很詫異,在他的印象裏柳永似乎不是愛守規矩的人。“規矩就是規矩,既然有人定,自然要有人守。”
“可是那箱子裏麵絕對有機密,說不定就和範將軍的失蹤有關。”銅麵人話裏有說不出的惋惜,似乎在等柳永放話,他就追上去奪下箱子。“好啦,算他們命大。”柳永又閉上了眼睛,銅麵人向後望了望,後邊飛馳而來的馬蹄也在十幾步外放低了聲音,看來這條路上的人還都守規矩,又望了望周圍的地勢,心中一驚,暗歎自己年少輕狂,一心都在那狗頭箱上,沒看清這地勢之險,前麵的路漸漸放窄,兩旁的山坡逐漸隆起形成兩個高坡,低處尚有十數丈高,近處的周遭又無岔路,這路若真有人守,隻需強弓硬弩,自己便是落地的烏鴉啦。
可終究有些不怕死的人,急促的馬蹄聲讓銅麵人一下緊張起來,他不必回頭也知道這人在十幾步外都沒有停下的意思。兩道劍光同時轉身,柳永和銅麵人同時出手。那人也自然不是善類,兩道彎眼微睜,頭發披肩,不見臉龐,嘴下確是幹淨,一絲胡茬也沒有,身後箱子上的突出的狗頭印甚是晃眼,看來那一隊人馬剛出規矩路,就已身遭不測。身後這人一晃雙手,兩把精致的金葉子在他的指尖流轉,每一把一指多長,卻能輕鬆迎上兩把長劍,劍尖處的兩片柳葉在迎風間劃過劍刃,那人指尖用力,竟同時將兩兩把長劍支開,顯然柳永兩人輕視這人指尖的力道,兩把柳葉在指尖和劍刃間穿梭,驚人的力道和速度在柳葉的跳動間發揮出極致。這二人兩把長劍配合本是人間絕技,怎奈地勢狹長,兩人長劍反而相互掣肘,一時間小小的兩片柳葉,竟讓兩把長劍難進分毫,三匹馬在交錯間馳騁,塵土飛揚迎麵,柳永動手之際,怕沙塵迷了眼,急忙拂袖散去風沙,身後那人一見有機可乘,將雙手柳葉都擲向柳永,兩片金葉在空中飛轉,如行舟順流一般劃過風塵,銅麵人急忙收回攻出的劍鋒,和柳永揮出格擋的劍交在一起,當當兩聲將兩把柳葉彈了回去,那人卻趁勢飛起一腳,正踢著銅麵人的小腹,銅麵人哼了一聲,柳永心裏一顫,這一腳定然不輕,銅麵人身上疤痕橫縱,卻也很少吭出一聲。柳永心道,要將自己換做旁人,銅麵人肯定趁著那人沒有兵器之際,快攻拿下,這人一生見的斷頸隻怕是盆中米粟,能讓他放下快戰快絕,回劍來救自己,除了自己對他有用之外,竟也帶了三分情誼。銅麵人轉而瞪了柳永一眼,示意他此人不可小覷,那人也已然將柳葉接在指尖,挺身又戰。三人也已過了數十招,突然那人嘴角一動,浮出一絲冷笑,柳永和銅麵人不知何意,轉而身體一震,險些跌下馬去,原來正到了路的轉彎處,地勢開闊了些,那兩馬頗具靈性,已然自己轉身,可馬上的兩位英雄回身鬥得正酣,哪裏顧得這些,一下子左右不穩,那人趁勢揚鞭而過,三馬齊頭之際,柳葉一轉,將柳永的胡須齊下刮斷,柳永一驚,身體確是已然穩住,起身一腳,正踢在那人背後的箱子上,接著一跳又落回在馬背上。那箱子本是用一條繩係在那人背上,隻聽哢嚓一聲,繩子震斷,箱子迎空飛出,那人伸手要接,銅麵人的劍卻已然刺到,隻得側身用柳葉一支,另一隻柳葉隨手便刺,可身後突然一聲脆響,那人猛然轉頭,隻見那木箱被三支淩空的羽箭釘得粉碎,木屑散了一地,那木箱中竟然空空如也,銅麵人也因突如其來的變故停了手腳,柳永趕忙抄起銅麵人馬前裝酒的葫蘆,向山坡頂擲去,弦響葫蘆破,酒花散了漫天,一個獵戶摸樣的矮子從山坡矮林中閃出身來,揚了揚手中的弓,算是回禮,隨即又回了密林。那矮子沒想到還有人知道這路上的老規矩,那飛出的酒葫蘆是敬給守路漢子的,算是告訴那守路的人自己就此罷手,規規矩矩的過路。前麵那人也趁勢向前夾馬穿了幾步,回頭拱了拱手,輕甩頭發,柳永這才看清這人麵龐,原來是個十幾歲的青年,隻聽那人道:“多謝七兄救命,後會有期。”說罷揚了揚手裏柳永的胡子,還未等柳永開口,便轉身縱馬而去了。柳永摸著自己下巴下的胡茬,若有所思,銅麵人卻歎了口氣,“可惜呦,這下不知天下多少女子要失望嘍。”柳永卻少有的正經起來,擺了擺手,”此人絕非誤打誤撞,他認得我,我卻不識得他,他與你我交手,卻又不下殺手,還有就是......。“銅麵人搶著道,”他的白衣,他刻意將外衣裹得很緊,可還是在踢我的時候露了衣領,而且我敢肯定,那是白衫門的製式。“柳永苦笑了一聲:“事情還真是不簡單,白衫門是李元昊的貼身衛隊,死去的空堂堂主張元又是李元昊親信重臣,他到底背著李元昊藏了什麼樣的秘密?”銅麵人拍了拍柳永肩膀:“至少這小子幫我們看到了一個空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