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珍珍眉頭緊皺,緊緊攥住父親的手,說:“爸,您都跟魯大成說了什麼?”
馬萬祺道:“什麼都沒說呀。”
馬珍珍道:“不對,我感覺您說了,至少您是想說的。”
馬萬祺道:“閨女,別疑神疑鬼的,你是被萬家銘的照片嚇壞了。閨女啊,事到如今咱們不能怪罪萬家銘,人世間什麼最重要?當然是生命。黃金再多也買不來生命,是不是?再說,黃金是國家的,不是你一個人的,就算損失了,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想想看,我們大片大片的土地,都被小鬼子占了,不是連堂堂的蔣委員長也無計可施嗎?他手裏那麼多軍隊都抵擋不了,我們平民百姓憑什麼要拿生命抵抗小鬼子?”
馬珍珍非常不解地看著父親,道:“爸,您想讓我做第二個萬家銘?”
馬萬祺道:“是啊,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馬家是有家底的有錢人,我們和那些窮得丁當響的窮人不一樣,我們的生命是寶貴的。”
馬珍珍突然摔開了父親的手,“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道:“爸,您錯了!過去,我完全服從於您,但現在不行。我已經開悟了。我在天津這些日子,接觸了一些進步人士,懂得了很多進步道理。我們對小鬼子隻有抗爭,不能妥協,妥協的結果除了助長小鬼子的囂張氣焰,對維護國家獨立主權沒有絲毫作用!”
“說得好,”魯大成突然破門而入,他咧開大嘴嘿嘿一笑,“我完全同意你的觀點。問題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你不妥協,就能解決問題嗎?日本人會容忍你嗎?現如今日本人正在風頭上,聰明人應該避其鋒芒,韜光養晦,養精蓄銳,是不是?馬姑娘,你是個文化人,對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還不明白嗎?”
見了魯大成,馬珍珍仍舊是一言不發,嘴唇緊抿。隻是兩隻眼睛比剛才更加銳利地放出光芒。魯大成對此十分不屑,撇了撇嘴,從口袋裏又掏出一張照片,在馬珍珍麵前一伸,馬珍珍不看,而馬萬祺卻看到了,那是萬家銘的私處,沒有被烙傷,而是完好地袒露著。馬萬祺忍不住對女兒道:“閨女,你不能再固執了。”
馬珍珍伸手就搡了父親一把,把馬萬祺搡了個趔趄。臉上的溫文爾雅一掃而空,兩道眉毛幾乎要豎起來了。兩個鼻翼也隨之上下掀動。
魯大成見此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父女倆不要因為金礦脈而翻臉哦。這樣吧,馬先生,你先回去,敬候佳音,我在這裏繼續勸解馬姑娘。明天,我將娶馬姑娘為妻。你們都知道,我魯某現如今沒有老婆。當然,我身邊不缺女人,但我缺馬姑娘這樣的有文化的女人。馬姑娘將成為我的戴手銬的老婆,將戴著手銬為我生兒育女。這件事說不定會寫進黃崗縣曆史,成為一樁奇聞佳話流傳後世呢,是不是?而一周以後馬姑娘仍然不肯吐露金礦脈的資料,我們將出兵剿滅甲字號民團。何去何從,請你們權衡。”
說完,魯大成便將馬萬祺推出門外。馬萬祺清清楚楚聽到魯大成喊道:“來人,將馬珍珍銬起來!”兩個警備隊士兵聞訊快速跑過來,他們湧進屋子,掏出手銬將馬珍珍銬了起來,又推出屋子,推向後院。馬萬祺一步三回頭,臉上一紅一白,變幻不定,心髒怦怦亂跳,知道等待女兒的除了蹂躪和摧殘沒有別的,但他又沒有膽量抗拒魯大成。而魯大成看著馬萬祺的背影道:“甭留戀了,趕緊走吧,回去等消息吧,但願你聽到的是喜訊而不是槍炮聲。”
馬萬祺膽戰心驚地租了馬車趕回郭家店,急忙來到郭奶奶家找郭曉冬商量。怎麼辦?現在的情況是火燒眉毛,十萬火急!馬萬祺差不多要哭了:“如果珍珍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個做父親的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郭曉冬背著手在屋子裏踱來踱去,心情沉重。他思考著魯大成的前後變化,和應該對付魯大成的有效辦法。對魯大成這個人,郭曉冬在心裏把握著幾點:一,他沒投敵之前,是未來的嶽父,雖然身為土匪,但還是抗日的,屬於黨的統一戰線的團結對象;二,那時候對魯大成隻是應該規勸,盡量以“未來嶽父”這個身份接近和規範他;三,現在他投敵了,完全變成了我們打擊的對象,一旦短兵相接,便將以仇人相見;四,魯大成是不是還有利用價值,而並不完全是打擊對象……這第四點最費琢磨,如何把握分寸,是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