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吃完早餐後,我們就前往當地的警察局了,在一間警官的小會客室裏,我們看到了警官麥克唐納和懷特·梅森正在商量著什麼。許多的書信和電報在他們麵前的公事桌上堆著,他們一邊商量問題,一邊還在仔細地整理和摘錄,已經把三份放在一邊了。
“仍在追查那個毫無頭緒的騎自行車人嗎?”福爾摩斯先生高興地問道,“關於這個暴徒有何最新情況沒有?”
麥克唐納情緒低落地指了指他那一大堆信件,說道:“目前從萊斯特、諾丁漢、南安普敦、德比、東哈姆、裏士滿和其他十四個地方都來了關於他的報告。其中東哈姆、萊斯特和利物浦三處有對他明顯不利的情況。因此,他實際上已經受到注意了。然而似乎讓人感覺全國到處都有穿黃大衣的亡命之徒。”
“哎呀!”福爾摩斯先生同情地說,“現在,麥克先生,還有你,懷特·梅森先生,我願意給你們提一個很中肯的告誡。當我和你們一起研究這件案子時,你們一定還記得,我曾經提出過條件:我不會對你們發表未經充分證實的見解;我要保留並製訂出我自己的計劃,直到我認為它們是正確的。因此,眼下我還是不想告訴你們我全部的想法。另一方麵,我說過對你們我一定要光明磊落,如果我眼看你們白白把精力浪費在毫無益處的工作上,那就是我的不是了。所以今天早晨我給你們的告誡就是三個字:‘放棄它’。”
麥克唐納和懷特·梅森驚奇地瞪著大眼望著他們這位出名的同行。
“你認為這件案子已經沒法辦了嗎?”麥克唐納大聲說道。
“我認為這樣辦這件案子是希望渺茫,但我還是認為事情終將真相大白。”
“然而騎自行車的人並非虛構。我們有他的外貌特征,他的手提箱,他的自行車。這個人肯定躲藏在某個地方,為何我們不設法去抓捕他呢?”
“沒錯,沒錯,毋庸置疑,他無論藏到什麼地方,我們一定可以捉到他。不過為了不讓你們到東哈姆或是利物浦這些地方去浪費精力,我堅信破案捷徑是有的。”
“你是對我們隱瞞了什麼吧。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福爾摩斯先生,”麥克唐納生氣地說。
“麥克先生,我的工作方法你是知道的。但是我要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裏保一下密,我隻不過希望設法證實一下我想到的一切細節,這很容易做到。然後我就和你們告別,回倫敦,並把我的成果完全留下為你們效勞。不這樣做,我就太對不起你們了。與我之前經曆的全部案子相比,沒有比這件更新奇、更有趣的了。”
“我真是難以理解,福爾摩斯先生。昨晚我們從滕布裏奇韋爾斯市回來看到你的時候,你大體上還同意我們的判斷。不知後來發生了何事,令你對本案的看法有了如此截然不同的新認知?”
“好吧,既然你們問我,我不妨告訴你們。正如我對你們講過的,我昨夜在莊園裏消磨了幾個小時。”
“那麼,發生了何事?”
“啊!目前我暫且給你們一個相當一般的解答。順便說一下,我曾經讀過一篇介紹資料,它簡明而又有趣,是關於這座古老莊園的。”福爾摩斯先生從背心口袋裏掏出花一個便士就可以在本地煙酒店買到的一本小冊子,冊子外皮上印有這座古老莊園的粗糙的版畫。
他又說道:“我親愛的麥克先生,當一個人被周圍古老環境氣氛所感染的時候,這本小冊子能增加調查的情趣。你們不要不耐煩,因為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即使像這樣一篇簡短的介紹資料,也可以使人在頭腦中浮現出這座古廈的昔日情景。請容許我給你們念上一段吧。‘伯爾斯通莊園建於詹姆士一世登基後的第五年,之前它所在的地方是一些古建築物的遺址,它是保留了詹姆士一世時代有護城河的宅邸最完美的典型……’”
“福爾摩斯先生,你別捉弄我們了。”
“嘖!嘖!麥克先生!看得出你們有些急不可待了。好,既然你們對這個問題不太感興趣,我就不再逐字地念了。不過我告訴你們,這裏有一些描寫,談到一六四四年反對查理一世的議會黨人中的一個上校取得了這塊宅基;談到在英國內戰期間,查理一世本人曾在這裏藏了幾天;最後談到喬治二世也到過這裏,你們不得不相信這裏存在的許多問題都與這座古老別墅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了吧?”
“對此我不懷疑,福爾摩斯先生,不過這與我們的案子毫無關係啊。”
“毫無關係嗎?是毫無關係嗎?我親愛的麥克先生,幹咱們這一行,一個最重要的基本功,就是眼界必須開闊。各種概念的相互作用以及知識的間接使用始終是非常重要的。請原諒,我雖然隻是一個犯罪問題專家,但我比你們年長,或許經驗上會多一些。”
“我對此毫不懷疑,”麥克唐納懇切地說道,“我承認你有你的道理,可是你做起事來未免太不按常理了。”
“好了,我暫且不談過去的曆史,回到現實上來。正像我已經說過的那樣,昨晚我曾經到莊園去過。我既沒有見到巴克先生,也沒有見到道格拉斯夫人。我認為沒有必要去打擾他們,不過我很高興地聽說,這個女人並沒有形容憔悴的樣子,而且剛吃過一頓豐盛的晚餐。我專程去拜訪了那位善良的艾姆斯先生,和他交談融洽而誠懇,他最後答應我,讓我獨自待在書房裏,不告訴其他任何人。”
“什麼!和這個死屍在一起!”我突然喊出來。
“別驚訝,現在一切正常。麥克先生,我聽說,你已許可這麼做了。這間屋子已恢複了原狀。雖然僅待了一刻鍾,但我很有啟發。”
“你做了些什麼事呢?”
“嗯,我並不想把簡單的事情變得神秘化,我隻是在尋找那隻丟失了的啞鈴。在我判斷中,它始終是這件案子中顯得很重要的東西。我終於找到了它。”
“在哪兒找到的?”
“啊,咱們已經快接近真相大白了,讓我繼續做下去,再稍微前進一步,就能答應你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好吧,我們隻好答應依據你個人的想法去做,”麥克唐納說道,“不過你剛才叫我們放棄這件案子……那又是何故呢?”
“很簡單,我親愛的麥克先生,因為你們首先就沒有弄清楚調查對象啊。”
“我們正在調查伯爾斯通莊園約翰·道格拉斯先生的被害案。”
“沒錯,沒錯。可是不要勞神去搜尋那個騎自行車的神秘先生了。我敢保證,這絲毫起不到任何幫助。”
“那麼,你說我們應當怎樣去做呢?”
“如果你們願意,我就詳細地告訴你們應該做些什麼。”
“好,我不能不說,我總覺得你的那些古怪的做法是有道理的。我一定照你的意見去辦。”
“懷特·梅森先生,你怎麼樣?”
這個鄉鎮偵探一頭茫然地審視著這個,審視著那個。福爾摩斯先生和他的偵探法對他來說是夠麵生的了。
“好吧,如果警官麥克唐納認為對,那麼我當然也一樣。”懷特·梅森終於說道。
“太好了!”福爾摩斯先生說道,“那麼我給你們的建議是:到鄉間去暢快地散散步吧。有人對我說,從伯爾斯通小山邊一直到威爾德,景色非常好。盡管我對這鄉村不熟悉,不能向你們推薦一家飯館,但我想你們一定能找到合適的飯館吃午飯。晚上,雖然疲憊不堪,但是卻心情暢快……”
“先生,你這個玩笑可真是開得離譜了!”麥克唐納生氣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大聲叫道。
“好吧,隨你們吧,怎麼消磨一天的時光都可以,”福爾摩斯先生說道,高興地拍拍麥克唐納的肩膀,“你們願意該幹嘛就幹嘛,願意到哪裏就到哪裏,不過,必須在黃昏以前到這裏來見我,一定來啊,麥克先生。”
“這聽起來還像是個頭腦清醒的人說的話。”
“雖然都是極好的建議,但是我並不願意強迫你們接受。隻要在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在這裏就行了。可是,在我們分開之前,我希望你寫個便條給巴克先生。”
“沒問題!”
好的,那我就口述了。準備好了嗎?
“親愛的巴克先生,我覺得,我們有責任排淨護城河的水,希望我們能找到一些……”
“這是不可能的,”麥克唐納說道,“我已做過調查了。”
“嘖,嘖,我親愛的先生!寫吧,請照我所說的寫好了。”
“好,接著說吧。”
“……希望我們能找到與我們的調查有關的什麼東西。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清早工人們就來上工,把河水引走……”
“不可能!”
“把河水引走,所以我想最好還是預先說明一下。”
“現在簽個名吧,四點鍾左右,派專人送去。那時我們再在這間屋裏見麵。在見麵以前,我們可以一切自便。我可以向你們保證,調查暫時可以停了。”
黃昏快要來臨了,我們又重新聚集在一起。福爾摩斯先生態度非常嚴肅,我懷著好奇的心理,而兩個偵探則表現得很是不滿,非常的氣惱。
“好吧,先生們,”我的朋友嚴肅地說道,“我請你們現在和我一起去考察一切情況,而後你們自己判斷,我所做的觀察究竟是否與我得出的結論一致。夜間天氣很冷,我也不知道要去多長時間,所以請你們多穿一些衣服。最重要的是,我們要在天黑以前趕到現場。如果你們沒有異議,我們立刻出發。”
莊園的花園四周被欄杆圍著,我們沿著花園前進,等來到欄杆的一個豁口時,我們穿過豁口溜進花園。在越來越暗的暮色中,我們隨著福爾摩斯走到一片灌木叢附近,幾乎就在正門和吊橋的對過。吊橋還沒有拉起來。我們三個人依照福爾摩斯先生的指示都蹲下來,藏在月桂樹叢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