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羅素的邏輯原子論蘊涵一個根本的哲學假設,即語言(這裏指理想的語言)與世界在結構上具有同型性。隻有承認這一原理,才能保證語言能描繪世界。
三、中立一元論
羅素的邏輯主義傾向使他在以後的哲學發展中更加強烈地追求簡化對世界的邏輯描述,這就導致了他後期的“中立一元論”這裏的一元論絕不指黑格爾式的整體式,統一化的絕對一元掄,而是指取代心物二元論的中立一元論。問題是從對心與物的分析開始的。羅素的目標,是取消精神與物質的界限。他的分析方式,受到奧地利哲學家馬赫和美國哲學家詹姆士的強烈影響。
所謂中立一元論,一言以蔽之,即整個世界,無論心或物,都可歸結為感覺。他說:“我相信,構成我們經驗世界的材料,既不是心,也不是物,而是比二者更為原始的東西。心和物二者似乎都是複合物,而組合它們的材料是介乎二者之間和處於二者之上的東西。”羅素的分析概略如下:他首先論證必須取消感覺主體和感覺對象的劃分,他借用詹姆士和馬赫的分析說,感覺是一種獨立自存的事實,不是具有兩個關係項的關係性事件。他說:“感覺是對於心理世界和物理世界共同的東西。”進一步他把感覺看作邏輯上第一位的東西,它可以簡化對世界的描述。因此,在邏輯上可取消心與物的固定劃分,使感覺不是二者之間關係的產物。於是他指出“……如果感覺基本上不是具有關係性的事件,就無需乎把心理上的和物理上的事看作基本不同的,很有可能把心和一塊物質都看作是邏輯的構成品,這種構成品是由無大分別或實際上是相同的材料形成的。”
於是,心和物都成了感覺的複合,它們的區別,隻在於感覺排列的方式不同而已。“一個感覺可以借一個記憶連鎖和一些別的事項歸為一類,那樣,它就成了心的一部分;也可以和它的因果上的前項歸為一類,那樣,它就是物理世界的一部分。這種看法把事情弄得非常簡單。當我意識到放棄了主體就可以承認這種簡單化的時候,我很高興,認為傳統上心和物的問題算是完全解決了。”
羅素利用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對經典物理學的揚棄更進一步發揮了這種非心非物的中立一元論。他指出,經典物理學的世界觀已經失效,宇宙不再是在絕對空間中運動的具有持續性的物質說——粒的集合。實體這一古老的概念應當拋棄了,愛因斯坦用四維時空代替絕對的空間和時間,以“事件”代替了實體。各事件與其他事件之間有一種稱作“間隔”的關係,可以按不同方式把這種間隔關係分解成時間因素和空間因素。這些不同方式的選擇是任意的,沒有一方優於另一方。倘若在不同時空、不同區域有兩事件A與B,那麼,按一種約定,兩者是同時的;按另一約定,A比B早;再按其他一種約定,B比A早。並沒有任何物理事實與這些不同的約定相當。這樣,既然事件間的關係是相對於觀察者來決定的,它當然就不是什麼純粹客觀的物理的東西,而同時具有精神的要素。於是,物與心,物與精神的界限消融了。這正是中立一元論所追求的目標。
我們通過對上述問題的考察不難發現,羅素在構築他的本體論時,遵循著這樣一種原則,隻要有可能,就要用已知實體(已知的對象)的構造來,替未知實體的推論(如自我、物體等等)。這正是一種理性化的邏輯主義構造論。
四、摹狀詞理論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羅素一生提出了很多哲學主張,但他對後世哲學的影響,卻主要不在這些主張而在他研究哲學的方法—邏輯分析。這一方法對英美哲學發生了深遠而持久的影響。
首先,他提供了從事分析的工具。在他與懷特海合著的劃時代的數學基礎《數學原理》為數理邏輯奠定了基礎,它成了分析哲學家極其銳利的武器。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不懂符號邏輯,就不能從事分析哲學。
其次,他自己為從事這種邏輯分析的實踐提供了典範。這裏特別著名的是他的“摹狀詞理論”,它既是羅素在邏輯學上,也是他在哲學上的一個重要貢獻。
摹狀詞理論顯示了邏輯分析在哲學中的重要作用,強調了(自然)語言結構與(邏輯)命題結構的差異性,取消了肯定虛構事物的本體論,指出了專有名詞是實體的靈魂,突出了羅素的基本論點。即邏輯是哲學的本質。從而顯示了他哲學研究的基本風格。摹狀詞理論緣起於羅素想解決哲學史上的如下困難:
首先,是虛擬事物的存在性問題,即自然語言的普通句子的主語是否都表示邏輯命題的主項的問題,這就是著名的“金山難題”倘若我說:“金子的山不存在。”若有人反問:“不存在的是什麼?”我說:“那是金山。”這就似乎把某種存在賦予了金山。類似的情況還有當今的法國國王是禿頂,無論回答是或不是禿頂,都蘊涵了當今法王的存在。簡而言之,我們如何才能用嚴密的邏輯語言避免上述自然語言把存在性賦予非實在物的尷尬情況這是麵臨的困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