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巴哈把人理解為“類”,所以對於費爾巴哈來說,人與環境的關係就是人類與自然環境的關係。在費爾巴哈看來,生活世界是由人和自然構成的。所謂生活,就是人在自然環境中生存。在這裏,人與自然是直接麵對的,沒有任何中介,一切都是透明的。正因為如此,人是直接吃自然界、喝自然界,等等。從認識角度說,人可以直觀自然界,可以認識自然界本身,因為自然界是人所直接麵對的對象。
對生活中的根本問題,首先,在費爾巴哈看來,生活中的根本問題是異化宗教力量對人的自由的壓迫和對人本質的遮蔽,從而導致了人性的分裂。他說:“信仰使人跟人分離,用超自然的統一、信仰之統一來代替基於自然的統一和愛”。在馬克思看來,生活世界直接麵對的問題是無產階級生活的全麵異化,即“異化不僅表現在結果上,而且表現在生產行為中,表現在生產活動本身中”。在生活中,不僅有物質性的異己力量,還有精神性的異己力量。在這裏,馬克思就超越了費爾巴哈將生活異化等值於宗教異化的狹隘視野,對生活世界進行全麵的審查。
第四,費爾巴哈與馬克思都致力於消除生活世界的異己力量,從而達到人性的回歸,實現人的自由本質。但是二者對異己力量和“自由”的理解不同,消除異己、實現自由的手段與途徑也不同。
在費爾巴哈看來,隻要通過批判有神宗教,解構宗教,揭示“人是宗教的始端,人是宗教的中心點,人是宗教的盡頭”,還原宗教的本質於人的本質,從而建立愛的宗教,人成了自己的上帝,這樣就消除了“自我”的分裂,使人回到了自身,由此獲得生活的自主與自由,因為“愛乃是實踐的無神論,愛乃意味著在內心中、在意念中、在行動中否定上帝”,到此解放人的任務也就一次性完成了。由於他把宗教還原為“人”、抽象的無差別的“人”,這樣,費爾巴哈的宗教也是抽象的“宗教”,因此他認為隻要“把宗教世界歸結於它的世俗基礎”就夠了。費爾巴哈批判的是生活之“末”,實現生活目標的手段是烏托邦式的。
對生活的理解上,首先,費爾巴哈所理解的“生活”本質上是市民社會的生活。在費爾巴哈看來,“生活”即是利己行為以及日常生活,即是對快樂與幸福的追求本身,即是享受“愛”。然而所有這一切在馬克思看來隻是市民社會的生活,而不是一切社會形態的生活,尤其不是“人類社會”的生活。對此,馬克思評論說:“舊唯物主義的立腳點是市民社會,新唯物主義的立腳點則是人類社會或社會的人類。”恩格斯在拿費爾巴哈的哲學與馬克思的哲學比較時也說:“根據費爾巴哈的道德論,證券交易所就是最高的道德殿堂,隻要人們的投機始終都是得當的。”
第五,在市民社會的生活中,費爾巴哈特別突出的是宗教生活。宗教應該說是探討費爾巴哈生活哲學不可略過的重要維度。在費爾巴哈的生活哲學中,宗教生活成為“人的生活”獨特性之所在。在這裏需要注意兩個方麵,其一,因為在費爾巴哈看來,“動物隻有單一的生活,而人卻具有雙重的生活。在動物那裏,內在生活跟外在生活合而為一,而人,卻既有內在生活,又有外在生活。人的內在生活,是對他的類,他的本質發生關係的生活”,也就是宗教生活把人與動物區別開來的。其二,在他看來以往宗教是人的“類本質”的異化,他希望通過宗教批判來還原人的類本質。將這兩個方麵綜合起來思考可清晰地呈現出費爾巴哈哲學“生活”的宗教特征。
這裏的宗教和費爾巴哈批判的宗教不同,費爾巴哈認為,宗教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的關係、心靈的關係,過去這種關係是在現實的虛幻映象中(借助於一個神或許多神,即人類特性的虛幻映象)尋找自己的真理,現在卻直接地而不是間接地在我和你之間的愛中尋找自己的真理了。歸根到底,在費爾巴哈那裏,性愛即使不是他的新宗教借以實現的最高形式,也是最高形式之一,費爾巴哈對另一類宗教進行了尖銳的批判。他公開與基督教決裂,提出了“人創造了神”這個批判基督教的基本命題;公開揭露了產生宗教的認識論根源,指出形成宗教的社會心理原因乃是人的利己主義的本性以及由此而產生的依賴感;此外,他還揭露了宗教惡劣的社會作用。費爾巴哈由此以間接方式批判了封建製度。
在社會曆史觀上,費爾巴哈從自己的人本學立場出發,把利己主義說成是人的本性,把兩性之愛說成是道德原則的最高體現,主張建立一種“愛”的新宗教,企圖以此克服資本主義社會的矛盾和衝突。他所宣揚的人性論在反封建的鬥爭中起到一定的進步意義。在對愛的闡釋上,費爾巴哈認為,愛隨時隨地都是一個創造奇跡的神,可以幫助他克服實際生活中的一切困難,而且這是在一個分成利益直接對立的階級的社會裏。這樣一來,他的哲學中的最後一點革命性也消失了,留下的隻是一個老調子:彼此相愛吧!不分性別、不分等級地互相擁抱吧——大家一團和氣地痛飲吧!簡單扼要地說,費爾巴哈的道德論是和它的一切前驅者一樣的。它適用於一切時代、一切民族、一切情況;正因為如此,它在任何時候和任何地方都是不適用的,而在現實世界麵前,是和康德的絕對命令一樣軟弱無力的。